“你若真有此心,那便持我信物去东京找陆老儿,他会教你。”
关山越深吸一口气,像是将满殿空气都一点一点吸入肺中,似乎这样可以抵御那股没由来的慌乱。
“师父……”
老人双手负后,再次背对关山越:
“这是你唯一的出路。”
关山越双拳攥紧,指节发白,他闷闷地应了一声:
“嗯。”
声音很轻,如燕雀掠水,却在老人心湖中荡起涟漪不绝。
荆玄烈缓缓闭上眼睛,皱纹平缓。
关山越则转身出门。
脚步声渐远,人影渐消。
老人重新睁开眼睛,寒风过堂,一袭灰色道袍鼓荡,老人魁梧的身形,竟有些颤颤巍巍。
似不胜天凉。
走出大殿之后。
关山越看见了一个意料之中的挺拔身影,紫发男人倚靠在那株大槐树旁,眼眸低垂,腰间悬剑。
男人察觉到关山越的脚步声,转头对他温和一笑:
“荆老儿赶人了?”
关山越平淡道:
“师父让我持他信物,前去中原找寻一位陆夫子。”
男人哦了一声,顿了顿才说道:
“别怪荆老儿,他也是为了你日后的武道前程。”
“既然如此,为何师父不与我明说,还让我这三年徒劳?”
脱口而出的言语,还带着几分属于少年人的怨气。
王道然笑意不减,咳嗽了一声,模仿起了荆玄烈的口吻:
“若是连这点磨砺也撑不住,就算没有离魂症,你也无望攀登武道之巅。”
然后他摇摇头,低叹道:
“你那个师父啊,从来都是这个性子,心里想得比谁都多,嘴上说得比谁都少。总是想着要别人来猜他的性子,给惯出来的臭毛病。”
为尊者讳,关山越面容不变,只是嘴角微微翘起,显是极为赞同男人的看法。
忽然,荆玄烈冷冷的目光透过庙门的缝隙看向外面。
王道然一对上那道目光,立刻闭上嘴。
荆玄烈哼了一声。
又闻一声铿锵。
一口黑柄长刀插在青石板内,紫檀刀鞘散发出一股清香。
老人什么都没有说,却像是什么都说了。
关山越拔出刀,扛在肩上,就这么转身离开了。
明明有很多话,可当他看到那个魁梧身影时,关山越却什么也不想说了。
风声呼啸,关山越没有回头,只是抗在肩上的刀鞘一偏一转,化去全部冲劲。
一只酒壶顺着肩膀,落入关山越手中。
他仰头灌了口酒,再不回头。
无悔。
砰然一声,庙门紧闭。
王道然拍了拍关山越的肩膀,笑道:
“小兄弟,如若此战得以生还,你我北荒再聚。”
随即男人洒脱而去。
关山越目送他的身影纵入长空,化作天边渺然一点。
关山越知道,男人此去,恐是九死一生。
可他还是去了。
为了同样的目标,关山越也要走了。
他抬起头,出神良久。
此刻天边已是泛起微白,可他却是在王道然走后才察觉到。
孤鸿南去,如刀光挂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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