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昭怒火中烧,此生他最忌讳别人说他贪权恋势、贪名逐利。他加入开封府完全是敬重包拯刚正不阿,敢于得罪权贵而维护百姓,但愚者常迷,处处贪着,又爱以己之心想象他人的行为。想必只有智者才能了解自己,只是世间人智者少,愚者众,这才处处被人猜忌。他本就苦恼这事,但这人偏偏当众提起,叫他难看。想要解释又无从解释,全身绷得紧紧的,突然想起少年时听过的一句话“智者不用解释,愚者解释无用”,他突然又释怀了,身躯慢慢放松下来。 曹元礼说:“这位长老,这般说就是不对了。展兄弟入不入官场,这都是他自己的事情,这般说话奚落也太不成体统。” 安宇风道:“的确,展大侠是做大侠也好,是做大人也罢,与我等俱没关系,那展大人此番又是为何而来?” “展兄弟敬重丐帮英雄侠义,做的是行侠仗义之事,此番前来主旨是来与丐帮修好。” 安宇风声音低沉,语带哭音,他道:“公孙义又何尝不是做的行侠仗义之事,最后却要惨死于开封府的狗头铡之下,死后都要沦为畜生,这又是何道理!” 他说得动情,丐帮众人无不动容。 展昭抬头,看向众乞丐:“公孙义为何死在开封府的狗头铡之下,诸位可是都知道实情的。” 安宇风道:“公孙兄一生英雄,最终逃不过一个情字。他之所以失手杀了人,还是因为那老鸨贪财,不该得了公孙兄的聘金,又将怜花儿转嫁他人。展大人不去定那老鸨毁约之罪,却将公孙兄抓去开封府砍头,这岂不令天下英雄寒心。” 展昭一听,冷冷一哼:“安长老说得真好听,什么逃不过一个情字,他与怜花儿哪里有情?”他看着他,继续说:“怜花儿已被人书生花钱赎出,二人准备成亲。在成亲当晚,公孙义闯入新房,先奸污了怜花儿,又将一个书生打成重伤。这还不算,他公孙义为掩藏自己罪行,竟尔又折回杀了怜花儿,好在当时书生重伤昏迷,他以为书生死了,这才没再下毒手。妓院老鸨是贪财,但还没埋没良心,公孙义送的聘金那老鸨早就退还给他。” 公孙贤咬牙切齿的说:“人都已经死了,展大人还要往我弟身上泼赃水嘛!” 展昭看着眼前那僵硬的背影,正色道:“事非曲直自有公道,如果我展昭旦凡说了一句冤枉公孙义之事,旦教我展昭不得好死!” 杨景春见他发下毒誓,心知此事必然不假,心中也痛恨公孙义好色嗜杀。若那公孙义此刻仍在生,他也非一刀劈了他不可。但此刻解决问题才是关键,况且如果再在公孙义之事纠缠下去也只会令丐帮蒙羞。他转向公孙贤,说:“好了,好了,公孙舵主,无论谁的过错,以前的事已然过去,再纠结下去对双方都不好。此番展大侠能够应邀前来,也证明他非常有诚意。你看,人家也敬你半天酒了,此事就此了了吧。”说着,他将酒杯推到公孙贤面前,示意他与展昭碰杯。 公孙贤却一动不动,整个三楼瞬间鸦雀无声。展昭尴尬极了,敬出的酒收回也不是,放下更不是。 杨景春见此,连忙说:“公孙舵主,展大侠敬你呢。” 公孙贤这才动了动绷紧的身躯,他将面前酒杯移开,说道:“我不喝这杯酒不是因为我弟死在开封府的铡刀之下,而是我身为一舵之主,却被人强行闯舵,而且还打伤我帮中弟子多人。如果我就此了事,今后在江湖中还有何颜面。我弟犯了法,该杀!但不管他做了何错事,展大侠也不该闯上我分舵拿人!” 此番话令东京分舵的人皆望着展昭。 周令刚道:“舵主说得不错,展大侠既知自己身份特殊、尊贵,还做这般没分没寸之事,这不是故意要挑起纷争吗。难道展大侠当真没把全天下英雄都看在眼中,只当这世上只有你一人佩那大侠称号。” “展昭如何敢托大。” 展昭收回有些僵硬的手,冷笑起来:“公孙舵主,你说我闯了你东京分舵。的确,但在那之前,我好心好意将此事写了信告知于你,希望公孙舵主能劝公孙义自动投案,就算他一时冲动做了这等混账事来,只要敢于承担,我展昭也是佩服,但公孙义却自此不再露面。开封府打探十日才打探出公孙义就藏在东京分舵之中,我又修书公孙舵主,晓以大义,公孙义之事再也压制不下,就算公孙舵主要以江湖人的规矩处决公孙义,也不该一直拖着。” 公孙贤拍桌而起,怒道:“你展昭是说我包庇我弟!” “展昭只是知道维护亲人,这是人之常情。” 展昭冷哼一声:“可我展昭当时也并没有做错!是!我展昭是入了官场,自入官场那一刻就再非自由之身,很多事都得为开封府、为官家考虑。但是我展昭自认在公孙义之事上,入庙拜佛、入山拜神,既讲了江湖道义、又依足了江湖规矩,前后两封信函相告,但你和东京分舵的诸位没有一人将公孙义交出来。不仅如此,还帮他藏匿、隐瞒。他公孙义□□杀人,依法当铡,展昭依法前去拿人,哪里有错!” 话音刚落,一道劲风猛然打来。展昭早有准备,运力于掌,举着酒杯的手朝眼前肉掌打去。掌风、拳风瞬间撞击在一起,紧跟着“噗”的一声闷响,拳、掌相撞,二人身躯同时一颤。展昭见眼前矮胖乞丐面红耳赤、须发飘然,心道:难怪这公孙贤能号令整个东京分舵,实在有些本事。 公孙贤也脸色微变,心说“南侠”展昭果然名不虚传。 二人不断催动内力,皆有硬碰硬的打算。却听得“咔咔”两声,展昭低眼一看,暗道:若再僵持下去,酒杯必然受力不住,这酒杯在我手中,伤得了我,却伤不了他。 思及此,曲腿前踢。公孙贤提腿格档,右掌斗然探出。展昭见他要来拿自己手腕,连忙曲肘,朝对方太阳穴撞去,这一下变招迅捷,公孙贤只得后退相避。正欲再拼掌力,一条人影暮然挡在了他面前,定睛一看,那人高头大马,如一棵苍劲的青松一般。 杨景春! “公孙舵主,你要做甚,难道忘了帮主的交待。” 公孙贤立直身子,咬牙切齿的说:“帮主的交待我怎敢忘记,只是人家都欺负到家门口了,再不还手,我公孙贤以后还怎么在江湖中混。” 看来我和公孙贤的恩怨…… “展贤弟!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