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姑且插一句嘴,两位。” 看着他俩聊得“开心”,林寂缘终于忍不住打岔。寂缘本来就不是喜欢安静的类型,更何况这两人的无视程度已经说得上是过分的程度。 “暂且不说你们聊天的内容——苏雨姐为什么刻意要跑到我这里来‘消磨时间’?” 换在易罔身上也许说得过去,但她和苏雨之间的关系并不熟悉,顶多算是有几分交情。她若是真觉得无聊,大可以去更为熟识的人的旁边。还是说,她其实是来找易罔的,算准了易罔肯定会在这间宿舍里?这未免太神算。 “怎么解释呢,因为‘只能’到这里来了吧。” “哈?” 易罔有些紧张,他急忙插嘴,很不想让苏雨说下去:“这个无所谓吧?既然来了,再说这些有什么用?——你莫非冒出了赶人的念头?” 说实话是有点,本来和易罔两个人的交谈,就已经因为最近的破事过于繁杂而心烦意乱,如今再添上一个人,岂不是乱上加乱,更搅得人难弄清楚头脑。然而苏雨毕竟勉强算是个客人,看体态明显还处于疾病或受伤之中,有点难赶。 “哈哈。”苏雨轻笑,“寂缘的表情还是一如既往的好懂——不过抱歉了,我暂时无处可去……能收留我一会儿吗?捱过这阵子就好,下午我就走。” “……苏雨姐是遇上了什么事?” 所幸苏雨这个人并不惹人讨厌,她和寂缘截然不同,是温柔的性子。且不提她甫进门时提起的气氛诡异的话题,目前倒是不反感。既然屋主的林寂缘给出了同意的态度,本就不反对的易罔当然更没得话说。 “我想想啊……大概是被自家哥哥给逼得走投无路了吧,没什么有趣的。” “‘哥哥’……是叫‘苏阳’来着?我记不太清。” 这两兄妹的名字是天气预报,饶是寂缘现在的坏记忆力,也能比较轻松地想起这个字词。潜意识里,记得苏阳前阵子和自己有所联系,也不晓得是半年前还是一年前,具体的内容……好像就是关于苏雨的身体状况。 “啊啊,明明快要想起来的……真是。” 当着别人的面,寂缘没有把粗话说出口,肚子里是生生咽进去了一句“可恶”。 “寂缘的记忆力还是不行?”苏雨问。 她没有在问事主本人,而是把视线投给了事主的熟人。易罔遗憾地点了点头,轻道: “倒是比最开始好很多了——我也是今天才发现的。” 忽而话语微低,似是伤感,但并没有过于悲伤,也可能是假装的平静,这只有他本人知道了吧:“昨天和……‘他’见过面,寂缘却还记得。” “喔,那确实是好转了不少,恭喜。”苏雨接着笑。 她会意得很快,几乎在易罔落话的一瞬,便明白了他嘴里的意思。明明方才这一句,意义煞是模糊,其中还包含着一个谜一样的人称代词,苏雨的态度一看便知道,她肯定“也”认识那个不知姓名甚至不知长相的人。 “你们两个,‘都’认识那个……总之是‘那个人’吗?” 易罔说,他受过那家伙不少照顾。而苏雨的回答则更生疏些,她说: “其实是前不久才知道有他这么个人,我也是被划分需要蒙骗的队伍之中了呐。” “那他到底是谁?” “寂缘你还是不要知——”“是个心肠很好的坏大叔,既热心,也能在心情糟糕的时候毫不犹豫杀掉至亲之人的,个性相当鲜明的,很有意思的人物——他反正是这么‘自称’的。” 拄着手杖,苏雨走得慢,争取每一步都踏得稳。悠哉悠哉踱步到寂缘身边,苏雨弯腰,右手牵过寂缘的胳膊,手杖随意地靠在床边,空闲的左手得以在这个胳膊上面写字。 “叫这个名字的。”她笑得越发开心,可以的话也真希望这个人不要在笑了,搞的她仿佛只会做出这唯一的表情一般,看久了让人心里滋味复杂。“我就写一遍——写完了。” 她既像是想要告诉寂缘,而事实上的举动却模棱两可,怕不是只能解释成苏雨的性格诡异,或是说,“那个人”指示的她要如此含糊?可惜的是,虽然能判断出名字是两音节,笔划很乱,到后期又收尾快,没来得及认出是什么字。 姓氏的笔划很多,而单名的笔划少,这是寂缘能够判断出来的。 “……阿雨姐,这样真的可以?” “呐,易罔。” 苏雨顺势也坐到了床边,在很角落的位置,虽然没有经过允许,但态度足以弥补这份失礼。 “你有资格说我吗?——也不好好想想,他们在防备着的,究竟是哪一个。” 手杖被她拐回手心,她手指灵活地给手杖转了个方向,让底部直直地指着易罔的脸: “到底是林小姐,还是易先生……需要我说得更详细些吗?你这个不愿意接受现状的混蛋。” “……足够了。”易罔目光更沉,突然一股子心事重重。“对了,你也是站在他们那一边的呢……我差点都忘了。” “——打断一下,你们在说什么呢。” 易罔沉默以对,他低头一言不发,所以只能听取苏雨的解释。这真是足够糟糕的状况,讲道理,现在的林寂缘发现,她觉得这两个人谁也信不过,就算听了解释,怕也是难以取信。 “魂梦在防备着易罔,就这么简单。” “果然是宁魂梦?又听到这个名字了呢。” “防备的原因嘛,当然是因为被阻碍了,是个简明好懂的理由。” “她在做什么?易罔他又怎么碍事了?——这些我都想问,真是艰难啊,我还以为一定会被打断——” “够了,寂缘。” “哈,被打断了呢。” 易罔起身,直直走到林寂缘的面前。他两手伸开,制住寂缘的双肩。他的力量本就有着性别优势,按得寂缘确实难以动弹。易罔的体温比常人高出一些,记得这是因为属性的缘故,在夏天的前提下,这份接触煞是难受。 “你、别、问。” 余光也瞥向多事的苏雨,比起和寂缘说话时的妥协,他的话语更为尖锐,语气放得更重: “多管闲事的混蛋,你还想要在这里偷多少时间?‘请、出、去。’” “哎呀,这里是寂缘的宿舍吧,原来已经是你说了算了?” “易罔?” “你需要我用暴力吗?” 苏雨无奈地摇了摇头,把动作放得夸张,极为做作地站起来拄好手杖,一步两步像个老太太一般,用比乌龟稍微快上那么一些些速度在向着门口移动。 “哇——!” 易罔的耐心比想象中还要差。面见着苏雨的这份挑衅,他倒是话不多说。按着寂缘双肩的手在放开之前就已经开始蓄力,一瞬如同烧得滚烫的开水,惊得寂缘小叫出声。 然后才从无辜者身上移开,再看易罔的表情,罕见地是认真,简直难以理喻。他手上已然闪烁了红褐色的微光,原来刚才就是这火系灵力带来的燥热。 易罔快走几步,然后非常不留情地,双手往苏雨的背后就是狠狠地一推。直直把人退出门外,听动静也知道被推的那个一定摔了不轻的一跤。再之后是: “砰!” 是门被摔上的噪音,吵得耳朵都发懵。 “易、易罔……你不至于这样吧……是不是过分了些?苏雨姐看起来还是个病人吧?” “反正是她自找的,活该。”易罔在猫眼那里停留了小半会儿,才转过身来面对寂缘。“你觉得我‘过分’?哈,也难怪,毕竟寂缘‘一无所知’嘛,还觉得苏雨是好货色,呵。” 易罔的语气是在气头之上,不晓得话语里有没有神志不清的成分,兴许是有的用过于粗暴的手法把一个生病中的人士强行推出门去,说实话这个行为给易罔的形象打了很大的折扣,连寂缘都觉得太说不过去。而若是硬要给他找回些形象,倒可以想象的是,如果苏雨这个人真的无辜,也就不可能让易罔气成这幅德行。 “我说……你冷静一些?——别拿你的灵力对着我。” 他手上的灵力像是手套一般,细看颜色的分布并不均匀。最显眼的红褐色集中在手心,而旁边则更偏向于亮色。记得灵力的颜色越深,则代表着其强度越高,所以他这个分布,算是一种集火吗。 “哈……稍等一下,让我缓缓。” 易罔好像真的有在反省的样子?寂缘已经完全摸不着头脑了。 “说到底……你为什么突然会这样啊,我真的是,有一阵子没见你用过灵力了。” 林寂缘此时并不想重新关注苏雨的事情,感觉要是再把话题兜回去,会引来更多可怕的后果一般。 “……我也说不清楚,气头上罢了。” 易罔挠了挠头。 “至于动不动用灵力,我只能说,那只是因为寂缘没看见过罢了。” “毕竟。”林寂缘闭上眼睛,重重地叹了口气,感觉精神极为地疲惫。“我毕竟‘一无所知’,你也是个混蛋啊,易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