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尽量?”他挠挠头,没有一丝一毫的诚意。两人等了一段时间,并没有其他的来者,也就无从知道寄信者究竟是谁。 “虽然摆着家信的壳子,不过已经可以确定,并不是真正的家信吧。” 易罔对这个说法表示认同,而相比于寂缘的毫无知晓,他似乎对这个神秘的寄信人有稍许把握。见他毫不着急的样子,寂缘问:“你看起来知道是谁啊,寄信的那家伙……说起来,刚才那个信差是……” 就算再怎么回想,也无法把那个声音和印象中的人物对应起来。那个过于古老的自称应当是很有标志性才对,但这么一想,他可能就是为了让人有这样的顾忌,才故意使用鲜明的词语。 “信差?” “嗯,把信送到我宿舍门口的一个人……听声音是男人,自称用的是‘在下’,除此之外我就没有根据了。” “‘在下’……这还真是,现代人都不会用的了——啊!” 他突然一乍,这一声叫得过于响亮,把寂缘给吓了一大跳。四下环顾一圈,所幸墓地里的死者就算想要抱怨,也没有办法穿破棺椁排开泥土而蹦出来。 如果自己进入棺材的时候,还有着自我的意识……那么比起窒息而言,纯粹的黑暗和毫无声息,到底这三者中哪一个是最可怕呢?突然冒出了这样的想法,林寂缘觉得自己一定是睡糊涂了,她连连摇头,这个行动引起了易罔的注意。 “你还好吗?” “诶……没事,突然想到了些不该想的——不对啊,比起我来,你才是吧。刚才乍乍惊惊的是怎么回事?” “我?呃……我大概知道你说的那个信差是谁,就是这样了。其他的嘛……你觉不觉得现在有点热?” 毕竟大夏天的,他说出一句热是很自然。林寂缘盯着他看了一会儿,他身上并没有出汗,皮肤甚至都还没有发红,根本不像是感觉到热的模样。再说了这家伙属火系,本来就不应该觉得热才对。 停滞片刻,她决定不在此处继续纠缠,而是抓回了更令她在意的问题: “是谁?我认识他吗?——我觉得我‘应该’认识才对。” 易罔有所犹豫,但他竟然愿意说: “是洛学长吧?洛桓,你还记得这个名字吗?” 洛……洛……记忆中模模糊糊有这么个名字,面貌已经想不起来,也别提声线还是什么的了。唯一的印象好像是,这人是个疯子……也不对,总之是个怪人……吗。 “有点印象……具体的,就没办法了。” 易罔挠了挠头,面容有些凝固,像是在傻笑,又没能真笑出来,导致左右为难的局面。“也是啊,现在的寂缘……算了不说了。”他欲言又止。大致能猜出来他在顾虑些什么,可以的话,林寂缘有些希望,他能够好好说出来,不要任何事情都瞒着。 “洛学长啊,他性格挺奇怪的,我不晓得是不是受了‘她’的影响……不过我可以确定他是个好家伙,也很值得信赖的那种,你不用担心。” 他想说的还没有完全说完,而顾虑却又多了一层。易罔的话音突然拉得有些长,暂时还不至于到影响收听的地步。 “他为什么会在……这里?” “易罔?” “……我是说,洛学长他啊,按理说这时候应该在……总之不在学校才对——出了什么事情吗……说起来,魂梦她也好长一段时间没和我联系过了……昨天也没见到她本人……” “易罔……你听得到我说话吧?” 他突然进入了自言自语的状况,不晓得是哪个话题刺激到了他。这个自言自语内容并不长,易罔的情绪也十分平静,虽然话语里满满是不解。但却很难唤回他的神志,以至于寂缘甚至需要用冰锥子的尖端扎他一下。 “——哇!吓我一跳!” 他连忙扶住受创的胳臂。只是一记小小的针刺,寂缘也不可能舍得让她出血,然而就是这么一个毫无实质伤害的刺击,让易罔突然大惊失色。 “等……你这是要做什么!” “诶……看你出神了的样子,就想着戳一下能不能回过劲……抱歉,很痛吗?我记得我控制了力度……” 然而这句话说出来后,再仔细看易罔的手臂时,她顿时哑口无言。手臂上的痕迹怎么看都不像是单纯的“戳”就能造就的,不如说,甚至连形状都不对。一长道创口,极深,过于慎人的景象,让人不愿意承认已经触及了骨骼。 “……这……这个……怎么会……?不应该啊,不……” “没事的,你冷静一些。”反倒是易罔一下子恢复了冷静。他的态度转变得过快,这本应该是可疑的事情,但此时的林寂缘完全不可能有余心去注意到这么一小小的细节。 “我……我帮你治……马上就……你忍耐一下!” “所以说了,没事的,冷静点吧?” “这算哪门子的没事啊!”她喊,焦躁地捉住这个胳膊,已经点亮了灵力,准备使用疗伤的术法。 “诶——等等等!你真的别急!不用你帮!” 易罔的反应比先前还要剧烈,分明是在躲着寂缘的样子。一来一往间好不容易恢复了丝毫的理智的林寂缘终于反应过来,他这般躲闪究竟是在躲谁……说到底,弄伤他的也是寂缘自己,现在又吵着要治疗,这的确令人难以置信。 “……不应该啊。” 这位伤者的反抗有了功效,见寂缘不再纠缠,他松了一口气。易罔摸了摸口袋,掏出一包绷带,相当娴熟地几下子就包扎完毕。 “……如果我不说明的话,可能寂缘又会钻牛角尖了。”将绷带系紧,易罔另一只手挠了挠头,然后傻兮兮地笑出了声来:“别忘了,现在的寂缘看到的可不是事实。” 伤及的是左手臂,这算是个好消息,不会给他的行动带来过多的影响。林寂缘闭上眼睛接连做了好几个深呼吸,才算是让已近停止的心跳恢复了正常。 “我……对不起……我应该多注意才对……” 易罔完全没有表示出责备,这反而让寂缘更加难过。而且当时的自己,到底是为什么会想要戳他一下呢?这种客观上已经动用的武力的手段,无论是关系多么亲近的人,果然是太过分了……林寂缘意识到,可能这就是所谓的“无理取闹”。 “是我的错……”她咬着嘴唇,太用力,痛感告诉她她的牙齿也作了孽,但却没有出血。“我太……放任自己了,明明都这个年纪了,还在耍小孩子……小孩子都不会这么不懂事了啊……找什么开脱呢。” “寂缘。” “嗯。” “真的别介意。你突然恢复这种无理取闹样了,我反而还开心点。” “别用这么蹩脚的说法安慰我啦……”林寂缘只能苦笑,目光死盯着那白色的绷带。 绷带不干净,偏黄色,而且还有褶皱。虽然被尽力地抚平,依然看得出来有洗过很次的痕迹。这种医疗物品怎么可以随便就重复利用呢,万一感染了可不是开玩笑的——是说,易罔包扎的时候,也没有经过任何防护措施…… “果然,还是快点找个地方休息比较……诶?你说什么?” “看到你性格有点成长的样子,我有点难过,真的。”易罔重复。 然后他伸了个懒腰,无所事事的姿态,意外地竟让人觉得说话很沉重。一个哈欠打下来,眼睛里自然是蓄了泪光,他还不拘小节,直接用手去擦眼眶。 “——而且也不可能就这么轻易地走开吧?还没有搞清楚到底是谁把我们叫过来的呢……或者说,还没弄明白‘她’想要我们做什么,就这么回去是不是太浪费了点?” “可是……”“我反正态度摆在这里了,寂缘。”他斩钉截铁。 记忆中几乎没有见过他如此顽固的模样,这只能说明,已经没有办法拒绝他的提议。依然很在意手臂上的绷带,寂缘深吸了一口气,最终还是出怯,而导致话音不足: “可是,这个伤口……真的很严重啊。” 当时过于惊讶和慌乱,只看到了大致的情况。不管怎么说,都已经是伤到骨头的创口,可不是这么简单就能应付过去的。然而不知道为什么,这个易罔就是不在意,甚至还为了让寂缘安心,而挥了挥受伤的小臂,还说:“这不是还灵活着的吗?” 易罔哈哈笑两声,竟表示出了愉悦:“说起来,这还是我这个月受的伤里面,最轻的一个了吧。” “诶……诶!” “别在意。” “这怎么不在意!” “反正寂缘已经清闲了这么久了,事到如今也就没必要再把你搀和进来了嘛……”易罔的笑意依然没有退去,却是逼近了两步,弄得寂缘不由自主连连后退,险些被地上的石头绊了脚。 “你想表达什么……?” “我是说,你就安安静静地享受平静就好了,没必要深入研究我们这边的事情。” 易罔又伸了个懒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