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砰——” “啊!稍等,马上就来!” 急匆匆从书桌前退开,林寂缘三两步奔至门边。但她并没有马上应门,而是透过猫眼先看了看来者。 现在是晚上,刚过八点整,因此外面的光线自然是暗的。最近几天,宿舍楼走廊的灯管似乎出了问题,因此甚至连那些许的淡黄色灯光都看不见。 盯了几秒钟,寂缘依旧没有办法认清楚来者的面貌。 “那个,您是哪位?”隔着门板的询问并不一定清晰,好在夜里安静。 “好久不见,寂缘——我是苏雨。” 苏雨?啊啊,有过几面之缘,是高她一级的一位学姐。最初是在那场试炼里见过的,瘟疫时遇着过一两回,再之后好像就没有再联系过。算一算,将近半年了吧。 林寂缘打开门,将学姐迎进来。相互之间并不很熟悉,一时半会儿寂缘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她取了备用的水杯先倒上,总之不能失了基本的礼节。 “确实好久不见了呐,苏雨姐。”寂缘不小心打了个哈欠,她急忙掩住嘴,居然真没让倦懒的声音泄露出去。“突然——而且还是大晚上的,有急事吗?” 但看苏雨面目和善平静,并不像是着急。苏雨接过水杯呡了一口,道: “只是来看看你罢了,拜访一定要有理由吗?” “话是这么说吧……别怪我说得直,苏雨姐。关系好的朋友倒是随便串门也无所谓,那个,我们应该还算是……比较生疏的关系吧?” “这么见外?我有点难过呀。”苏雨温柔地给出一副微笑。她说话较轻,语调也和缓,是个很祥和好相处的类型——至少第一印象是这样的。 相处的时间并不长,但寂缘还是记得一点,这位苏学姐的身体状况并不很好来着。虽是夏天,相对而言不容易着凉,反正宿舍并不大走起来很快,寂缘就去把窗户给关得更小了些。 “说起来……我好长一段时间没见过别的人了呢,还以为只剩下最后几个人了呢。”寂缘随口提及,她这话说着无心,但旁听者的苏雨似乎对此十分在意。 “是吗?寂缘你不会……觉得奇怪?” 客人选择了书桌旁椅子,而宿舍里没有多余的椅子,寂缘便坐在了床边。“嗯?”表示不解,她确实不觉得人少是不合理的情况。“我倒是觉得这并不坏嘛,僻静些总好过吵吵嚷嚷的不是?苏雨姐看起来挺文静,难道你也喜欢热闹的环境?” 苏雨摇了摇头,“这倒不至于。”如此回答,但并没有改变她的基本立场: “少到再也见不到新的陌生人了,你不会不安吗?” “不安?为什么?” 见寂缘并不能理会自己的意思,苏雨顿了片刻,显然是不希望再在此话题上延续。她清了清嗓子,然后展开了一句全新的说法: “——对了,寂缘,你最近,有觉得自己的身体哪些地方不对吗?” 苏雨随手翻看着桌上的书本和笔记。书本都是教科书,笔记也只是课堂或者预习手记,高一级的苏雨对此并没有过多的兴趣。但翻弄几下,居然真从掩埋之下看到了一本很有意思的玩意儿,苏雨嘴角不禁微扬,转瞬又恢复如初,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现。 那是一本本不应该出现在寂缘手里的书。其作者没有署名,但文笔鲜明,熟悉的人读上几行便马上能判断出来。掩埋之下它仍然是开页,露出的页面角落沾了一点点墨水,这是书桌的使用者在用笔时不注意而导致的吧。 “身体……倒还好,前阵子发了个烧,也不严重。”寂缘双手撑在床板上,腰背后仰,变相地伸了个懒腰。 林寂缘的作息通常是规律的,属于早睡早醒的类型。八点多虽然还称不上晚,但对她来说已经开始会觉得少许困倦。苏雨看起来比她要精神,或者说,精神到不觉得是在夜里。 “苏雨姐不困吗?” “我?刚睡醒,应该这么说。所以精神得很,对我而言嘛,夜生活才刚开始呢。” 寂缘轻声出笑,“看不出来苏雨姐是夜猫子啊。”调侃道,“我还以为所有的优等生都是死守时间的呢,最起码也应该是那种到了某某点就一定要沾床的类型吧。” 这话引来了苏雨的一点点不满,她随口道了一句“你这种想法算是偏见喔。”撂下半秒后,又一次引出了新的话题: “那,精神状况怎么样?你最近。” 今天的苏雨问题格外多的样子,而且目光虽轻柔却煞是诚恳。她死盯着人,眼珠子都不带眨的那种,看久了还怪吓人。但偏偏还平静,不晓得她到底是在生气还是单纯的执着。 “精神……我自己是觉得挺好的?”寂缘回答。是说,精神状况这种东西,要当事人自己去回答,这不太合适吧?被问者自己通常是很难给出准确的答案的。“这几天和易罔聊天的时候,他也没表示什么,应该是没问题吧。” 如果真有异常,经常和她相处的易罔应该就会有所表现了。最近的易罔虽然是有些奇怪,但其原因应该是不在自己身上,而是别的什么事。 “是吗……”苏雨若有所思。 苏雨又一次翻了翻书桌,这一次的目标是在排放整齐的备选书籍之上。桌面用的两片书挡夹了挺厚一堆,差不多跨越了大半个桌面。如果不是考虑会不会掉下去的因素,可能还会更厚。 而书挡间的各种书本就不管只是教科书了,其中不乏有消遣读物和一些无关紧要的推荐读物。它们排布的顺序不光是按着高度,甚至连封皮的颜色都按着渐变一一理顺,看得出整理它们的人相当执着于完美。 被苏雨翻弄几遍之后,桌面算是彻底乱糟糟了。瞅见这一点的寂缘不禁撅嘴很是不满,到底是没有对着客人发起火。无声的抱怨并没有好好传达给罪魁祸首,苏雨丝毫不知悔改,越翻弄还上了瘾。 “……我说,苏雨姐。” “嗯?” 连刚才正在预习的课本资料都被烦乱,笔记还没做完善,这会耽误她不少的功夫。即便是顾及着所谓面对客人时的礼节,再忍下去也是很难做到的了。 “你为什么,要一直,翻我的桌子?”寂缘差点点就是咬着牙在说话了。 “啊,抱歉,翻上瘾了——这就帮你整理好。” 说着,苏雨就开始了收纳。她居然轻轻松松地就把桌面恢复到了被她□□之前的样子,效率还高,弄得寂缘也不知道到底该不该发火。瞧着她的动作,寂缘看着总觉着别扭,然后才注意到: “苏雨姐……你,是左撇子?” 在寂缘看不见的角落,苏雨把某一本收进了怀里,若无其事地继续搭话道: “左撇子又不是错事——你最近,有没有经常忘记事情?不管大事还是小事。” “诶……啊啊,这倒是有的。” 果然今天的苏雨问题奇多,问了一个还有一堆。但好像都不是难以启齿,拒绝吧又有些过意不去。 “记忆力确实是变差了不少……忘记的都是生活中的事情,课本知识倒还是一个不漏——苏雨姐问这些做什么?难道今天过来找我就只是为了问问题吗……?” 对于这个拜访目的,苏雨点头做了肯定。“该说是对后辈的关心还是什么呢……”她笑着理了理自己的头发,一撩把散着的长发扬到背后。“看着你还生龙活虎的样子,这还真是不错呢。” “……‘生龙活虎’有什么值得高兴的?”寂缘皱皱眉,看不懂面前之人的表情,更不知道她的话语深处有哪些隐瞒。直觉告诉她,其中的事情绝对不如表面上看起来那么简单,抱着试一试的打算,寂缘随口提问: “为什么要为我还活着的事情高兴啊……我离去死的年纪还早着呢吧?” 这话一出,苏雨的表情骤然凝固,好像空气都冻结了一番。她的笑容从始而终没有消失过,但就是这永远不变的面貌,当气氛沉寂的时候更显得可怕。 房间里的灯光不亮,主要的光源是靠着台灯。当苏雨顺手按灭了台灯的开关之后,因为一瞬间的变暗,而更觉得压抑了。 沉静了好半分钟,终于寂缘忍不住,开口打断。她的声音骤然成了屋子里唯一的声源,才发现,夏夜的今天,外面居然没有一丝丝虫声或鸟鸣,安静得太不自然。 “苏、苏雨姐……我说错话了吗——”“——并没有喔。” 苏雨回话回得特别快,快到寂缘没有反应过来,而愣神了片刻。旋即她才知道苏雨的一句话已然结束,不由已,她硬着头皮接着询问: “那……那为什么,你突然好像生气了的……样子?” “我像是在生气吗?”苏雨笑。她左手打了个响指,“霹”一声之后,不晓得是用了什么咒术,头顶的光管“啪”地炸裂,碎片四溅,有不少落在了寂缘的附近,弄得她踏不开步子。 “你这是要做什么……?” 一片黑暗,也没有月光的孱弱光线,寂缘只能通过声音来判断另一人的位置。“苏雨姐?在哪里?说句话行吗!” 但是,没有回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