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瑜撑着身子,长发散着和他的纠缠在一起,她伸出手,细细描着他的五官,神思恍惚,连他什么时候睁开眼都没发现。 柳柏涧握住脸上作乱的手,她惊地一颤回过神来,柔柔笑开 “夫君早啊。” 白瑜缠着笑道:“夫君那日答应为我作画,今日那海棠应该开了,待我摘一枝你帮我画可好?” 她这般好心机,会不察觉他记起来了吗,柳柏涧看着装傻的女子,涩然道:“好。” 一方小榻,白瑜斜躺在上面,手指虚虚捏着海棠出,眼里情思眷念,柳柏涧一笔一笔勾勒出她的眉眼,就像记忆里那个柳时州一般,如果他没有记起来,灵魂是不是就这样被禁锢在书中,被她当作替身一样玩弄,手指忽地停顿,墨渍重重落在画中人脸上,滑稽丑陋。 柳柏涧放下笔,他全记起来了,只不过自欺欺人罢了,他不怨被勾魂丢了命,唯可恨的是脑子里全是她和另一个人的记忆,不甘心做了那个叫柳时州的替身。 白瑜见停了笔,神色是未有过的冷漠,颤声说道:“夫君怎么了?” 柳柏涧压住心中刺痛,沉声问道:“夫人的夫君是谁?” “自然是你!”她急急回道,走过去扑进他怀里,伤心说道,“一直都是你。” “你真要我的命,给你罢了,莫再骗我了。”柳柏涧闭上眼睛,怀里的人轻轻抽泣,忽然连推开她的力气都没有了。 只需再过两日就好,他就能全部想起来,就会心甘情愿陪在她身边,为什么偏偏就现在醒了?白瑜心中恐慌,只紧紧抱住他,不敢抬头,怕见到他脸上对她的厌弃,既然他现在不愿意留下来,白瑜不会强求。 “柳郎如果想走,我可以送你出去。” 她闷着声音,不情不愿地开口,性命在她口中像是儿戏一般。 柳柏涧不知道她这话能信多少,如果能活,他自然是想活着的。她既然不是什么颜如玉,当初说的那些自然是假的,他考不考功名与她毫不相干。此时冷静下来,短短几日,凭着对她突生的一腔情意而放弃十几年来家人对他的期待,甚是荒唐。 “你现在就送我回去吧。” 白瑜心里难受,以后时间还多,她总能让他心甘情愿来陪她,这般想着,白瑜心里有些接受他要离开的事实。 就在白瑜要施法的瞬间,周围空气扭曲,幻境化成灰烬纷飞,露出原来的景象,这是一个荒废的大宅子,野草横生,断壁残垣,朱漆斑驳掉落。白瑜又惊又怒,她苦心经营的幻境就这样破了,顾不得柳郎还在她旁边,痛苦地长叫一声,露出了原形! 柳柏涧不着痕迹地往后退了退,原来这样才是她原有的样子,一身大红嫁衣,狠厉阴沉的眼睛,苍白毫无血色的脸,枯白的长发,柳柏涧开始动摇,是否是被蛊惑了才会心悦她。 老道脚踩令牌从天而降,一手提走了跪坐在地上的柳柏涧,白瑜见他脸上全是对自己的戒备恐惧,微愣片刻,狠厉地看着那老道。 “把他还给我!” 这一现形,老道打量了几眼,这不正是当年和他师父斗法的那只厉鬼吗,师父当年可是以命封印了她,这么快就冲破封印了?想必此刻也是强弩之弓吧,天都助他收了这女鬼,知道女鬼不是他对手,老道放下心来,嘴又痒了,对着这女鬼又嘲又讽。 “白夫人,别来无恙啊,可还记得贫道?”老道摇摇头,抓了抓脏发,“不对不对,你记我做甚,你肯定记得家师元阳子吧。” 白瑜脸色微变,元阳子她怎么不记得,就是那该死的道士,让她沉睡了这么多年,差点错过了柳郎,她看着这道士,既然他是当日元阳子身旁的小道童,自己鬼力还未恢复他肯定猜到了才会如此肆无忌惮,可是那又怎样? “我既然能杀你师父,自然也是能杀你的。” 老道嗤笑一声:“且看是谁杀谁!” 白瑜脚尖离地,飘在空中,霎时阴风阵阵,全化为风刀避开柳柏涧向老道劈去 老道也不管不顾地作起法,早布置成阵的令牌召唤出神兵,带着浩天正气直挡住了风刃,又合成一把巨剑直刺向她。 柳柏涧死死盯着那劈向她的刀剑,心口突突直跳就想向前阻止,他不希望她死。 白瑜狼狈躲开,神兵之气让她鬼身都透明了几分,然而她的风刃也不是吃素的,一具具骷髅从阴风中走出来,与老道纠缠不休。 “都别打了!” 柳柏涧冲上前,看来这道士与她有私怨,她如今定是打不过的,他私心并不想让这道士伤害她,如果她能放下对她夫君的执念去轮回也是极好的,忽略掉心中的痛意,只能用人鬼殊途来安慰自己。 “你答应让我离开的。” 白瑜冷声道:“可我不想放过这道士。” 老道解决了最后一个骷髅,浑身是血对着柳柏涧就破口大骂:“老子前几日说的话你给我装傻充愣,偏不走,这女鬼的话你就信!你魂都勾出来几天了,要没我转生符你能回个屁!” 柳柏涧失神,直直盯着白瑜:“你又骗我?” “不骗你骗谁啊!你要早生几十年就知道白夫人如雷贯耳的大名,专骗你们这些色迷心窍的书生,你以为她对你有情?少做梦了!” 看着痴儿一副鬼迷心窍的样子,多半舍不下那女鬼,老道没好气地说一堆。 “臭道士你休得胡说!”对上柳柏涧不可置信的眼神,白瑜的心像被挖了一个大洞,又冷又痛,“柳郎,我没有害过别人.......” “你不要再说了。”柳柏涧打断她的话,压抑地转过身并不想看她,满心的难堪击溃他的理智,原来不止他一个..... “柳郎,我再问你最后一句?”白瑜茫然无措地开口,“你认识这道士?” 老道趁她心神不稳,添油加醋道:“你柳郎早就知道你是个鬼物,那日特意带你进城让阳气压着你,好方便我收了你,可惜那日我错失机会让你这鬼物跑了。” 柳柏涧拧着眉,唇角动了动,还是任由老道胡说,也不解释半句,一心想斩断这余剩的情意。 白瑜见他不作解释默认一样,鬼气又弱了几分,她跌落在地,柳郎居然这般算计她,缓缓用双手捂住脸,仿佛用了余生的力气发出了一声悲泣。 老道拽了把呆住的柳柏涧,先出了幻境再说,这女鬼寄居的书还在外面,在他眼皮子底下也跑不了。 白瑜抬头,满脸泪痕,手指狠狠插~入地下说道:“不许走!” 黑气从地下冒出来,丝丝缕缕缠绕着他们的腿脚,不能向前半步,老道神色凝重,这女鬼竟将鬼丹给渡了出来,此时也是最好杀掉她的时机。 柳柏涧察觉到老道的杀意,挣开他,动了动脚,黑气并没有束着他,他走到白瑜面前,她跪伏在地,鬼气森森的面容并不丑陋,不过如今这样确实狼狈。 老道气极,直在旁边骂他蠢货,柳柏涧想蠢就蠢吧,他想最后再确认一下,她到底有没有心。 白瑜见他站在面前,以为他不会走,惊喜道:“柳郎......” “放我们走吧。” 柳柏涧望着她,见她脸上笑意凝住,以为她会发怒,结果她只点了点头,黑气消失的无影无踪,柳柏涧看她眼中一片死寂,开口道:“我不会让他杀你的。” 柳柏涧狠心转身,老道带着他念着决,身影逐渐变淡 白瑜惊慌地站起来,踉跄向前几步又跌倒,像被抛弃的孩子凄厉喊道:“柳郎!你不要我了吗?” 可惜那人已经没了踪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