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水迢迢,刘贤站在船头,望着零陵方向。
如今他已经不再晕船,南船北马,以后身为零陵和桂阳两郡之主,晕船怎么行。
船尾,邢道荣又开始向小字辈们讲起自己的辉煌战绩:
“那你们是没看见,刘景升殿上伏兵五百,正要对公子下手,结果我疾步上殿,一手夺过短剑,就这么啪的一撅,绝世神兵就屁都不是了!”
他高举包的像粽子一般的双拳,炫耀着自己的武功,引来小兵们的连连惊叹。
这一次不算吹牛,刘全在远处准备着干粮,没有上前拆穿。
刘巴跟着上了船头,在刘贤身后站定。此刻他的背上已经开始结痂,虽然仍有隐痛,但是两味神药加持,下地走路不是问题。
“刘秘书,我时常在想,为何像袁绍、刘表、刘璋这样的诸侯,偏偏不愿意立自己的嫡长子呢?难道在这个时代,长子有毒吗?”
刘巴轻轻咳了两声,箭矢没有伤到心脏,但是动了元气,说话远没有原先的底气。
“公子你觉得呢?”他对刘贤的称呼已经转变,从原来的竖子,悄无声息的变成了公子。
刘贤道:“我总在想,是不是一旦死守宗法制嫡长子继承的规矩,那么其他的儿子们便不再上进。这在治世当然有利于江山稳固,但是在乱世,需要家族子嗣们多点开花,人人出力,不立长子,也是放出信号,让幼子们努力上进,这种做法虽然苦了长子,却是实际上有利于家族基业。可怜天下父母心,我想袁绍他们如果真是这样想,看着儿子们你争我夺,内心也不好受吧。”
可怜天下父母心……这是后世慈禧太后所作的诗,刘巴当然没听过,却莫名有种共鸣之情。
“可是袁绍,刘璋,还有襄阳的刘景升,他们首先是君王,然后才是父母。长子对于他们,既是延续血脉的骨肉,更是臣子,还是潜在的威胁。
尤其是嫡长子,承袭姓氏的宗望,且与父亲年纪相差不到二十,往往父亲刚满四十,长子已经及冠,若是父子生了龃龉,嫡长子振臂一呼,麾下猛将响应,那当父亲可就功亏一篑。公子岂不闻赵武灵王之英武,仍有沙丘之难?
故而身为诸侯者,难免偏爱幼子,打压长子,这不是出于父母之心,而是帝王权术。令尊行伍出身,不重权谋,也是保全了公子和令弟的兄弟之情。”
刘巴的话虽然长,但是每一个字刘贤都听进了心里。后世总有人开玩笑,说不要指望“养儿防老”,将来久病床前,子女能不拔管就已经烧高香了。而实际上,防范子女的叛乱,在古代可是诸侯王们日夜忧虑之事。
从汉武帝逼杀太子刘据,到后世的玄武门之变、康熙两废太子,父子相争相残的惨剧贯穿了整个历史,成了帝王诸侯们永远无法破解的诅咒。
刘贤有些庆幸,正如刘巴提到的,零陵虽然偏远,但是好在父慈子孝。
这不是反讽,特别是穿越以来,老刘度从来没有对长子表现出的锐意进取感到丝毫不安,甚至对于儿子愿意担起政事而无比欣慰。至于小刘德,就更是令刘贤安心。虽然经常责骂这个弟弟顽皮捣蛋,而且好几次遇险都是他招惹导致,但是刘贤清楚,这个弟弟聪明、勇敢、乐观、自信,假以时日,悉心培养,绝对能够成为托以大任的人才。
刘贤甚至已经下了决定,自己这一生不娶妻生子,将来零陵这份基业无论坐到多大,都留给这个弟弟,自己从哪里来,回哪里去。
更何况眼下自己身上还背着花柳病患者这个人设,估计天底下没有哪家愿意把女儿嫁给自己了。
“哎,人比人,气死人。见过了刘琮那小子,我是真觉得德儿怎么就那么好,那么听话呢?真是迫不及待看看他长高没有。”
刘贤期待着望向家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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零陵,公署内。
零陵公署已经全面采用湘纸代替了竹简,公文运转更加高效。饶是如此,蒋琬的案头仍是堆满了如山的公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