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战殇·狂鼓声声天欲摧(1 / 1)江城云初霁首页

常言道:“擒贼先擒王。”  正当宋星桓这边正在商讨如何擒拿颖王时,北安却传来消息:“颖王已遇刺身亡了。”神秘刺客神不知鬼不觉地将他杀死,在肩上和胸口戳了两个大窟窿,就这么扔在殿内的柱子旁,宫人早上端着盥洗的东西进去,吓得魂都丢了,盘中素白瓷片碎了一地。  颖王宋弘死了,这是一个好消息,又不是一个好消息,堂内三人一时不知该喜该悲。  宋星桓面色铁青,怒然召来左右:“传朕口谕,全军整装待发,速速攻入皇城!朕要打他个措手不及!”又谓龙世轩道:“龙卿,你派人留守锦州,待江州大军入城,速领他们至北安与朕会合!”  “朕要回宫,朕要亲手拿回朕的一切!”他右手紧紧攥住腰间佩剑,颤抖不已。“苍天有眼!宋弘那不忠不义之贼,终于遭了报应!”  他已恨毒了颖王,也对皇室子弟间微薄的手足情分失望透顶。在上元佳节的那场巨变,他险险命丧亲叔之手,而后落荒而逃,卧薪尝胆,两个多月来他一直拼命压抑自己的内心,此刻终于是爆发的时候。他终于等到命运赐下的机会,他要一雪这奇耻大辱。  站在权力顶峰的心是年少的,是狂热的,深陷争斗漩涡的人是愤怒的,也是痛心的。他才不过十七岁,已见过了人心最为丑恶的一面。感情,血缘,在对权势的贪婪面前不值一提,叫他怎么能不苦闷不难受呢?  他的愤怒,是对自己的渺小、对自身无能为力的不甘。  他去找景瑜,同她辞行:“朕要出征的消息,你听说了吧。”  景瑜点点头,向他叩拜:“陛下定能势如破竹,旗开得胜。”  宋星桓连忙扶她起来,“你不必跪!”他从怀中取出一枚白玉章,“这个你替朕收着,等朕凯旋,会回来接你。”景瑜正欲开口推辞,他却举起食指竖在她唇边。  这番突来的亲昵举动让景瑜不知所措,只能呆立着让他亲手把那精致的印章戴在她颈间,他又附在她耳边轻声言语:“这还是朕尚在东宫时刻的,你可要爱护。”他步伐极快,不待她反应过来便已离去。  景瑜轻轻打开印章的盖子,温润白玉上,赫然刻着一个篆书的桓字。    颖王离奇遇刺,其党羽群龙无首,一听说皇帝反攻皇城的消息,上下乱作一团。这不奇怪,颖王本就不是深谋远虑之人,麾下既无良臣,他膝下成年的三子又皆同他一般地不成气候:父亲尸骨未寒,竟在阵前相互辱骂指责起来,致使军心涣散。这样的抵抗,能称得上是抵抗吗?  宋星桓从锦州一路杀回皇城,兵临城下,只用了一天时间。  两个多月来,颖王一直封锁消息,百姓皆不知他趁元宵节进宫赴宴之机发动政变,还道皇帝怎么离奇地就生了重病,朝臣家眷亦都被其把握,致使朝野上下竟无人敢反抗,其还大言不惭:“百官何惧之有?这北越朝依旧姓宋,这天下呀,起不了波澜的。”更可恨的是,有人闻此大逆不道之言语,居然带头煽动群臣拥立颖王,若不肯出力,就少管闲事。  恭王和龙阳侯将宋星桓救出后,一直在设法联络各地兵力,可惜太平盛世,兵士大多解甲归田,能找到最近的有力支持竟然是千里外定安王的江州军。按道理,天子有难,该号令皇室亲兵,但可惜,雍王的军队若来,怕是又会带来一场苦战。  雍王常年驻守西疆,每逢诸王觐见只派世子星游入京。去年早些时候,雍王进京要求给西疆军队加饷被驳回,他曾在殿前当着宋星桓的面,怒言:“这点请求一点都不过分!陛下知道十五万将士在西疆过的是什么日子吗?若是陛下不知道,我这就让他们来,进京来给你看看!”这句话当时已让宋星桓大为不悦,但碍于叔侄情面没有多追究,恭王亦在旁劝说雍王生性如此,虽口无遮拦,但绝无二心。  发动政变后,颖王趁机派人传假消息,说雍王世子已被陛下□□,日夜折磨,就是为了给雍王一个教训,让他心服口服,不敢造次。西疆地偏,消息闭塞,雍王只认那是四弟的笔迹便对信中内容不加怀疑。他读罢密信,看到侄子这般不成器,竟然做出这种糊涂事,只觉怒从中来,破口大骂:“宋星桓这小子怕是不知道他老子是谁带大的!”直言要横扫北安,“看是谁给谁一个教训!”  雍王世子苦于被囚,明知这是陷阱却无法传递消息,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老父亲从西疆赶来,一天一天离王都越来越近。景明救出他后,他被安置在江城山庄,身份尴尬,又无从托信,只能等雍王来了再出面解释,请求宋星桓从轻发落。谁知颖王突然身亡,宋星桓杀回皇城,片刻间局势已变化万千。是夜,宋星游站在皇城城墙上遥望,不禁悲从中来。他已去求过宋星桓,说雍王是被颖王设计陷害才会举兵犯京,恳求陛下看在雍王过去的功劳上从轻发落。陛下不置可否,只说明日再看。  明天父亲就要进京了,到时候迎面撞上前来驰援的江州军,君王一声令下,哪里还容得下他的只言片语?他真是眼睁睁看着自己的父亲被人设计一步步走入死局。“我雍王一脉休矣!”他阖眼,两行热泪滚落下来。    江州军比西疆军先一步到达锦州,跟随留守的将领继续来到北安与宋星桓会合。果然,如宋星游预料,西疆军将与江州军在北安战场迎面相遇,就在皇城脚下。  江州军由定安侯统领,此刻已近皇城,宋星桓早已下令打开城门,让江州军进入。宋星游在城墙上眼看着,心底忽然升起一股异样的感觉。  他看见城门的侍卫中刀倒地,揉了揉自己的眼睛,确认自己真的没有看错。  侍卫一个接一个倒地,领头将领举着□□,策马冲锋。  这是什么情况?不好!江州军不是来驰援的!  他赶紧弓着身子跑回守元殿通知宋星桓:“陛下,不好了!不好了!”  宋星桓此刻见到他,有些心烦:“何事?”  “江州军倒戈了!”  这回轮到宋星桓震惊了,“你说什么?”  “陛下,江州军倒戈了!此刻应该已经过了上阳门!”  宋星桓摔下手中的奏疏,拔腿冲去查看。宋星游没说错,二十万人马,黑压压的一片有如蚂蚁,衬得旗杆上挂着红色的“江州军”旗格外刺眼。宋星桓只觉天旋地转,怎么会,怎么会!  定安侯一脉世代效忠天子,到了这一代,自己从未亏待过他,在危急之时,只有他率先宣誓忠于自己,也是他最快召集人马前来驰援,然而这忠心竟然又是一场背叛!又是阴谋!  此刻他只有皇城军一万,大战方过,疲惫不堪,想要抵抗有备而来的二十万人马?做梦吧。  “陛下莫慌!我父应该已在北安城中,很快就能杀入皇城!”  “从上阳门到这里,只需半炷香的时间,你怎么知道雍王能赶到?”  “总之,您先逃吧!我为您拖延时间,我敢保证,西疆军一定会来驰援!”说罢宋星游便推着他往外走,而将自己独自留在殿中。  宋星桓被推出去几步,又跑回去拉他:“堂兄!一起走!”  宋星游愣了下,笑道:“快走吧星桓!再慢就来不及了!”宋星桓还在犹豫,宋星游劝道:“你快走,他们能用我要挟父王,不会伤害我的。这把剑你带上。陛下,若星游不能生还,恳求陛下留父王一命,父王真的没有谋逆,他是被四叔陷害的!”  “就算你不在这里拖延,我也不会赐死二伯的,赶紧走吧别废话了!”  “陛下!”龙世轩从东阳门赶来,“陛下,世子,快,跟我来!”龙世轩带着他两人逃往紫阳门,那里离上阳门最远。  “龙卿。”  “陛下,臣已安排了人马,这就护送您出城。”  “免了!朕不走,雍王很快就入皇城,朕要亲眼看着逆贼伏诛!”  “陛下不可冲动!雍王不知何时来援,此刻必以您的安危为首要!”龙世轩对宋星桓此刻的任性有些失望,几乎是把他拎着扔上马。  龙家四代为将,到了他这里,仍是这样的宿命。他能为国战死,甚至能为龙阳侯之名而死,但他不愿在此被宋星桓几句孩子话拖延至死。他记忆里没有自己爷爷的样子,十三岁又失去了父亲,他不想让自己的两个儿子再有相同的遭遇,孤儿寡母的日子有多难,他再清楚不过。他不怕死,但如果是这样死去,实在憋屈!  “陛下!不要让这么多人白白牺牲!您的性命,是用千万人的性命换来的!城内伏尸遍地,血流成河,都是众将士为了您能活着而付出的代价。”  “快看!”宋星游指着门外叫起来。  是西疆军!雍王领着西疆军,从紫阳门入了皇城!  “父王!星遥!”  宋星游赶忙上前想向父亲解释来龙去脉,雍王却拦住他道:“莫慌!我已兵分两路,另一路在上阳门,咱们给他来个里外夹击!”雍王见了宋星桓,道“陛下,请入阵!我西疆军将士个个英勇,待众人同去将那伙叛贼拿下!”  “龙阳侯,上马!随我杀入敌阵!”    西疆军果然骁勇善战,加之宋星桓御驾亲征,更鼓舞了士气,众将士一鼓作气,把叛军先锋队杀了个片甲不留;宋星桓一箭射穿了定安侯的咽喉,那枚鲜红的江州军旗也被人一刀砍断了,叛军军士见此情形纷纷丢盔弃甲,不再顽抗。  众人自觉为宋星桓辟出一条通道,他在万众瞩目中,脚踏尸山血海,重登宝座,君临天下。  在万人中,有一人端坐马上,眼神平静而温和地望向前方,他是唯一没有身着甲胄的人,立在那里显得有些格格不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