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 1 章(1 / 1)琅琊叶蓁蓁首页

长安王家,荣国公府。  一宽敞精致的院子里,一排排的丫鬟仆妇正规规矩矩,十分端正地跪在两个小女孩儿的面前。  年纪稍小的那个开口,“知道今日叫你们来是为什么吗?”  底下的人就是知道,在这样的低压下,也不敢开口,纷纷摇头。  “本来呢,这是二房的事情,我不该多管,可现在府里并未分家,中馈一概交由本郡主的母亲手中,她现在不在,大姐姐又身体有恙,那身为人女,我也不好不管,任由刁奴坏了她的名声!”  女孩儿厉声喝道:“来人,把人给我带上来!”声音稚嫩,却饱含威仪,凛然不可犯。  很快,两个大力婆子把一个捆得严严实实的仆妇带了上来,摁倒在青石板铺就路面上,拿出塞在她嘴里的抹布,行礼退了下去。  那老仆妇使劲儿磕头,语气倒是不卑不亢,只是还是难掩慌乱,“大娘子,三娘子,老奴是老太太的陪嫁,自认这些年兢兢业业,不敢行差踏错一步,如今您为什么如此折辱老奴?”  炎炎夏日,女孩子穿着淡蓝色的滚雪细纱长裙,听得此话,凤眼微挑,嘲讽一笑,这笑容看在他人眼中,十分寒凉,让人无端心生寒意,“哦,竟是我污蔑嬷嬷?那嬷嬷告诉我,小连翘巷子里的那处三进宅子为什么登的是您脱了籍的孙子名下的,还有外面的两家粮食铺子,家里的上等布匹,还有给主子做的头面首饰,为什么都在你那里?”  那仆妇想要说些什么,却被王蓁打断,“你也别和本郡主说什么是各主子赏赐的,你儿子儿媳孝敬的,我通通不信!你就连你儿子儿媳那里,也抄出来不少的东西呢,他们也是自身难保!”  王家就算是赏赐下人,都要在册子上记一笔,对一对账,一定都能查出来,更何况除非年节或是有喜事发生,或是奴才办事利落,得了主子青眼,绝没有额外的赏赐,更何况是更为昂贵的珠宝首饰!  况且府里下人月钱最多的才一两银子,她是哪儿来的银子,去置办这么多的家业?  那仆妇脸色苍白,哆嗦着嘴唇,一个劲儿地磕头,“三娘子,您不能处置老奴啊,老奴是老太太的陪嫁,跟着府里这么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啊,”最后拿出杀手锏,“而且您还未出阁,不怕传出苛待多年服侍的下人的名声吗?”  被称作三娘子的女孩子笑了,让本就容色姝丽的她,更为耀眼,随之冷厉的目光看向地上狼狈不堪的仆妇,“哟,还真是小瞧你了!还知道拿我祖母压我,拿名声要挟我,可是……”三娘子环视一圈,指着眼前跪着的下人,“你问问她们,本郡主就是打死你,我看谁敢传出去!”  地上跪着的众人都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寒颤,头埋得更低了,恨不得自己没长眼睛耳朵。  “还有,玉姨娘再是出身卑贱,那她也是你的半个主子,容不得你个奴才谩骂克扣,你真以为自己是老太太的陪嫁,我就没法儿收拾你了?要知道,我才是老太太的嫡亲孙女!且祖母一向怜贫惜弱,更是见不得你这般做派的刁奴!你又有何颜面在我面前提起老太太,为自己脱罪?”  三娘子撂下茶盏,“来人,把这手脚不干净的刁奴一家,都给我扭送到官府,他们家收缴来的东西,问问府里的姨娘,谁被克扣了,都还给她们,至于铺子钱财布料,都充入公中!”  底下马上有人,拿出帕子,捂住刘婆子,也就是克扣主子份例的仆妇,半拉半拽,拖了下去,连声音都没发出一声。  三娘子处理好,对着后面笑了笑,十分清晰地看到了大娘子眼里毫不掩饰的骄傲与赞赏。  “还有,你们这些人,刚刚的刘婆子,就是你们的前车之鉴,若有人敢再犯,先打四十大板,扭送到官府,绝不轻饶!”  底下的人该表态表态,纷纷出言,“奴婢不敢!”  大娘子王莞站起身来,语气温温柔柔,却是绵里藏针,“你们也见到了,这不敬主子,盗窃主家财物是个什么下场,咱们王家,可容不得这般心大的奴才,你们都给我仔细些!”说罢转头看向三娘子王蓁,“你啊,还是太仁慈了些,盗窃主家财物,克扣主子份例,光这两项,就可以打死她了,你还直接给送到官府了!”  还未退散的人群,听得此话,背上冷汗直冒,心中庆幸更甚。  王蓁挥挥袖子,“都退下吧,该做什么做什么去!”  等人退散,王蓁漫不经心地把玩着茶杯盖,“大姐姐,看到了吧,这不就老实了?她敢做,我就敢打敢罚,管她老人还是新人呢!”  王莞唇角含笑,亲昵地点点王蓁的鼻尖,“你这性子,也太烈了些,不过这法子还真是好用!”  “那是,可不就好用?以暴制暴才是正解,能动手就别嚷嚷,一个奴才,再大的体面那也是咱们这些做主子的给的,还敢威胁我,真是活拧歪了!”  她还真就不怕名声差,她是王家嫡女,当朝郡主,姑姑是皇后,爹爹是国公,舅舅还是国公,她怕什么?  听着妹妹这可爱甚至有些暴戾的言论,王莞不觉有异,反而甚是赞同,“理虽歪了些,可还真就是这个理!”  王莞起身,按住要跟着起身的妹妹,“我身子最近不大好,还好现在日头不烈,但也不在这儿多呆了,先回去休息,你也不要送我了!”  王蓁眉眼弯弯,十分可爱,“那大姐姐,你快些回去吧,正好我这里刚得了一把西洋伞,说是可以遮光,你拿去用吧!”  说着,淡衣便取了出来,交给了夏棠。    晚间,王家女眷回来,闻得此消息,面色并无太大变化,更不用说那刘嬷嬷口中所谓的功劳苦劳了,老太太更是连眼皮都没掀一下,一声没吭,显然是默认了两人的举动。  谢氏拉着王蓁,一通数落,“你啊你,做起事情来就是这么不管不顾的,得亏我们回来的早,能替你扫尾,不然,你这彪悍名声传出去了,怎么说亲?”  王蓁不以为然,“这京城贵女,说句不好听的,就是公主都没有我抢手,有什么可愁的?”  谢氏哑然,被堵得无话可说。  转而王蓁又撒起娇来,依偎着谢氏的手臂,“阿娘,我还想多陪你们几年呢!说亲这事儿还早得很呢!”  见谢氏没有动静,抬起头,眼泪巴巴装可怜,“难道您就这么巴不得我嫁出去?我碍着您的眼了?”  谢氏“噗呲”笑了出来,语气轻柔,“就你促狭,你是娘的贴心小棉袄,娘巴不得多留几年呢!可家里最多也只能把你留到二十岁,毕竟女孩子总是要嫁人的啊!”  “您不嫌弃我挑嘴性子挑剔就好!”  一时间,室内其乐融融。    另一边,昏暗的小巷中,一名看着十五六岁左右的瘦弱男孩儿被一众锦衣华服的小少年拳脚相许,为首的嘴里喋喋不休,“不过是个外室子,真把自己当成金尊玉贵的主子了?母亲是贱人,小的也不遑多让啊!”  “青楼艺妓所出之子,也想入族谱?哈哈哈……真是笑话!”  已经悠悠转醒的小少年听了此话,不知哪里来的力气,爬了起来,一拳打在了为首少年的腹部,声音嘶哑,“你给我去死!去死!”  为首少年被打的痛呼一声,神色狰狞,连声大呼,“这个狗杂种,竟敢打我!都给我上,打残打死都不论!”  少年嘴角泛起一抹轻嘲,“我是狗杂种,那和我同父的你岂不也是狗杂种!”纵然被被拘住手脚,可眼底的冷厉藏都藏不住,吐出一口血沫,“呸!”  为首少年被气得跳脚,“还不给我打!在那儿杵着干什么?”  一时之间,如雨点般的拳头打在他的身上,可越痛,就让他更为清醒,更加庆幸,好在他有了重活一次的机会!  至于这几个人,他早晚有机会收拾他!  片刻后,众少年也都累了,起身欲走,好在他们虽声势浩大,可终归忌惮为首少年的父亲,没敢下死手。  为首少年却一脚踩在伤痕累累的少年手掌上,碾了一下又一下,“我告诉你,就算本郎君再是和你同父所出,那也是尊贵的嫡出,在这大乾,就是婢生子地位都要比你高贵!至于你那□□娘,还是死了让你上族谱的心吧!只要我祖父母还在,我娘还在,她就别想进门!母以子贵,那也要看母亲的出身!贵贱不通婚,要不然我爹怎么只是把她养在外面而不是抬进府里呢!”锦衣少年拍拍恶狠狠瞪着他的少年,“啧,真天真!”  拿出手绢,擦了擦自己的手,把精致的帕子扔在地上,哈哈大笑,“你那娘亲从了良,我爹手中银钱也不多,怕是多年没有见到这样精致的帕子了吧?拿去给她用吧,好好和她说,是本郎君赏的!”  一甩衣袖,扬长而去。  地上的少年眼中蒙了一层极厚极重的阴翳,呲牙咧嘴十分缓慢地站起身来,一瘸一拐地按着记忆中的方向走去。  走到门口,敲开门,随之一名素衣妇人打开门,见了儿子的惨况,花容失色,泪盈于睫,“阿哲,你这是怎么弄的?是不是大少爷他们又打你了?你说话啊!是不是!”  抓着少年衣袖的手却被甩开,“别碰我!”  妇人眼中划过一丝受伤的神色,“阿哲,我知道你不忿,也看不起我这个在青楼待过的娘,可你身子要紧,”拿出帕子拭泪,“你放心,过两日你爹来了,我一定好生与他说道!”  唐舜哲不耐,想要甩开他,眼前却一阵天旋地转。  “扑通”一声,少年身子缓缓倒了下去,院子内余留妇人惊惶的声音。    这些天,王家上下议论纷纷。  “哎呦,咱们这个三娘子,可真是厉害啊,一声不吭的,就把刘婆子一家处置了,真不愧是皇宫那位教导出来的!”  “可不是,也是刘婆子活该,仗着是老太太年轻时的陪嫁,在府里作威作福,竟然管到主子头上了,也不看看自己是哪个牌面上的?哪儿那么大的脸?”  一旁的小丫鬟也附和,“就是就是,我刚进府那几个月,手里的月钱每次都不是整的,又不敢冲她要,真真是气人!”  “活该她倒霉,竟然犯到三娘子手里,三娘子那是谁?王府她都敢打上门,还会怕一个奴才,还敢威胁三娘子,没给她先上刑那都是他们命大!”  小丫鬟一下来了精神,摇着宋婆婆的袖子,“宋婆婆,这是怎么一回事?什么打上王府,您说说啊?我们见识少,被买进府里之前也不是本地的,您就和我们说说吧!”小丫鬟说着,拿起一捧瓜子糖块,塞进脸上满是褶皱的婆子手里。  “哎呦,那这可就说来话长了,”宋嬷嬷十分享受这样众星捧月的待遇,更是滔滔不绝,“那年啊,咱们大郎君和二郎君被圣上下旨,不用回原籍科考,之后放榜,高中举人,都是前十名,顺王府的元媛县君一直与咱们三娘子不对付,就放出假消息,说那些官员是故意讨好圣上和皇后,给了那么高的名次,”  宋嬷嬷提起这个就生气,义愤填膺,“咱们大郎君二郎君那可是有真才实学的,分明就是她故意给咱们大郎君二郎君泼脏水!呵呵,后来啊……”她特意卖了个关子,果不其然,就见到了其他人心焦的模样。  “婆婆,您快说啊,怎么了?三娘子真的打上门了?”  “直接把顺王府大门让人撞开了,带着一帮人,把元媛县君的院子砸了个稀巴烂,连顺王都拿她没办法,”宋婆子乐了出来,直拍大腿,“之后朝里那帮大臣,一个个弹劾咱们三娘子,结果圣上直接训斥顺王教女无方,将原来是县主的元媛县君降爵了!”  小丫鬟听了,眼睛都要变成星星眼了,毫不掩饰对王蓁的崇拜,“三娘子真厉害,那可是王府啊,就这么闯进去了!”她一辈子来过最远的地方就是京城,见过最壮观的府邸就是王家的宅子了,没想到她一辈子都没有奢望过的王府,竟被三娘子砸了!  宋婆婆白了她一眼,语气鄙夷,“眼皮子浅的东西,这有什么?顺王虽然是宗室,可没有实权,哪里比得上咱们府上?”  小丫鬟忙将手里最后的一点零嘴塞进宋婆子手里,笑嘻嘻的,“嬷嬷说的极是,我可不像您一样,自来就长在王家,眼界自然是比不上您的,问了这么多,嬷嬷不烦就行。”  宋婆子十分享受,圆圆胖胖的脸上,一笑起来,连眼睛都找不到,“那是,以后有什么不懂的,尽管来问我!”  小丫鬟白竺连连感谢,“多谢嬷嬷,多谢嬷嬷!”    一处小跨院内,王莹正坐在小杌子上,看着玉姨娘给她做衣裳。  良久,玉姨娘开口,放下手中的活计,语气中满是沧桑与无奈,“娘子,姨娘出身不好,连累你了,给你缝制一身衣服,都差点让你被人嘲笑,要不是三娘子发落了刘嬷嬷,我怕是以后还要被她克扣。”  “这些年我身子也不大好了,你父亲又素来厌恶我,我也没法儿护着你,你只能靠自己了。”  王莹眼里含泪,心里不甘,还是安慰她,“姨娘,你一定会好起来的,而且您也不用为我担心,我虽然是庶出,可好歹父亲是三品官员,以后怎么也会有份好前程。”  她岂会不知道玉姨娘身体渐渐垮掉,可她毫无办法。  玉姨娘虚弱地笑笑,冲她摆摆手,“好啊,你知道就好,姨娘累了,想休息一会儿,你也回去吧,省的二太太知道了多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