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尔主教已经一个月没有出现在餐厅了。威廉看着霍尔主教空荡荡的位置不免有些担忧，他低头喝了一口鱼汤，注意到圣女夏洛特也缺席了。

霍尔主教将消息封锁的很好，但是晚餐一向被认为是抚世之光教会最重要的一餐，一个多月来的缺席足够一些聪明人注意到不对了，近来餐厅的讨论声小了很多，有的时候甚至能陷入之前从未有过的静默。

“我有些想去找霍尔主教。”威廉在心里对着扎尔说道，“但是我不知道能做什么，这个时候，我就会想如果我能有之前的记忆就好了。”

扎尔也不能提出什么建议，只是安慰了他一下。

威廉也知道以自己现在的实力，什么也做不了，叹了口气，用完晚餐后便离开了餐厅。

他本想直接回房，突然想到了什么，犹豫了一下转了反向。

圣女在教会内并无继承权，但是身为与圣子相对的身份，两者的用度上是一样的，夏洛特的房间正和他在同一层，只是一个在东，一个在西。

轻轻敲了几下门，夏洛特穿着整齐，一脸意外的看着门外的威廉，两人面面相觑，终于在气氛陷入尴尬前把他请了进去。

“圣子大人来找我有什么事情吗？”

夏洛特给他倒了杯水，自己捧着杯子问道。

她看起来比前几天好多了。威廉想到，身处异性房间，他不敢乱看，只是坐直了身体低头注视着杯子里的茶水。

“那天之后，我有考虑过你的话。”

夏洛特摆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哪一句？我应该说过很多……罢了，你应该都不记得了。然后呢？”

“是关于教会的。”威廉指腹摩挲着杯子，组织着语言，“我在那之后也了解了一下圣女制度的起源，一开始我只认为这虽然有拘束，但是总体上来说，对圣女和教会都是不错的选择。”

“圣女得到了地位与财富，教会则得到了拥护的信徒，这也是我从小就被人教导着的。”夏洛特听到他说的是这个，一扫面上之前的闲散，焦糖色的眸子在暖黄的光下仍显露出冷意，“在不算上圣女自己的意愿时，这的确是稳赚的买卖。”

“是，这也是我一开始的看法。”威廉放下了杯子，在夏洛特出口赶人前迅速的开口，“但是，教会是教义是平等不是吗！那么圣女，也应该得到平等的对待才是。”

夏洛特同样放下了杯子，她之前的坐姿有些懒散，此刻也坐直了，她不再掩饰自己对教会的不满，“说是这样说，但有什么用呢？上一个想要变革的人已经失败了。”

威廉知道他说的是上任教皇，自己的老师，点了点头。

“我现在已经不知道老师的想法了，教会的制度并没有改变，但他已经成功了。”威廉越理越觉得可行，“有了维文主教的先例，新的变革就会变得更加容易。”

“我觉得，维文主教现在的情况很不利，”威廉顶着夏洛特逐渐冰冷的目光说道，“正因如此，教会才越有可能答应你留下来，你的天赋超绝常人，教会也正缺少能够接手大主教位置的人……”

夏洛特看着对面的少年，那的确是神眷顾的人，俊秀的容颜，没被束缚住的长发从脸颊两侧垂下却不显得女气，只是愈发显得温柔，大海一样的眸子随着情绪的激动越发明亮，打破了平时空灵的气质。

就好像神明走下了神坛。夏洛特轻轻叹气，在心里想到，神明都应该是无情的才对，这样的比喻实在有些不恰当了。

“正因如此，教会才不可能同意。”夏洛特打断了他，对上少年望过来的目光，她听到自己冷静的说道，“你说的对，教会的确急需要强大的战力，但是绝不可能是我。比起一位‘未来的’大主教，教会更需要的是索达利嘉王国的支持。”

她将重音落在“未来的”上，“实力才是话语权，不管是已经注定了命运的我，还是同样被注定了命运的你，在没有成长起来前，只能听从教会的安排罢了。”

“而且你忘了最关键的事情。”夏洛特疲惫的靠在沙发上补充道，“你成为教皇后的确有了一定的话语权，但是圣女成为王后就在继任仪式的第二天，你明白吗？身为一同长大的孩子，即使是在教会的约束下，也难免不产生感情，制定这个制度的时候一开始就有考量。”

“你醒来后不一样了，但这方面还是一样。”

这的确是自己的疏忽，威廉埋怨起自己忘了最关键的日期，刚刚张口想要说些什么，还没发出声音，就被打断了。

“别太天真了，也别担心别人的命运。在此之前还是先应对好自己的麻烦吧。”夏洛特为自己沏满了茶水，“如果你在两个月后的试练中落败，在神降下神谕，确定了新的圣子后，那你作为失败者，必然会成为教会的污点……历史怎么样书写，不还是交给了教会吗。”

她看着垂着眼的少年，忍不住放缓了语气，“我不得不承认，爱德华陛下的确把你教的很好，你们都是真正有想法、渴望这一切都变好的人，这种天真会成为你们前进的力量，但是……在没有陛下那样的实力前，还是把自己变得尖锐起来吧。”

即使如此，连教皇陛下不是也。夏洛特站起身，最后一句话并没说出口，只是又恢复了冷淡疏离的模样，“天色已经深了，圣子大人也该休息了。”

沉重的木门在身后关上，威廉朝着自己的房间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