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门的语调不高,但却像一道惊雷落到雨清心中,炸开了烈烈火花,“若是星启所为,弟子就自废武功,受凌迟之刑,绝不有半句怨言!” 凌迟即是受尽三千三百五十七刀,要坚持到最后一刀处死罪犯,方算成功的酷刑,一般都是用来惩罚擅用禁术堕落魔道的弟子。 廖雨清为了这个孩童敢发此毒誓,不知该说她鲁莽还是护徒心切。 “师父......” 星启轻轻的声音从唇齿里飘了出去,而一份沉重的情绪深深地压在了他的心上,这个世界有许多人可以轻易地交出自己的信任,但是鲜少有人愿意为自己的信任作担保。 “你倒是很敢说,可前两个月,吟不是才重创星启,短短两个月若不使些歪门邪道就能化解反击?莫不是吃了金丹成了道?” 廖寒君蓦地甩开衣袖,袖风寒栗。 身为华帝心腹的她看来是信不过星启了。 一直察言观色的廖航生怕再生事端,又忙劝道:“掌门息怒,师妹年纪尚小,说话不知轻重,掌门为了辅助新帝日理万机,此事不如交由弟子处理,定给掌门一个满意的答复。” 廖寒君瞠目怒瞪着跪在地上却仍倔强昂着头的廖雨清,“那就全权交由廖航负责,但是你廖雨清不论缘由是非不分地袒护徒弟顶撞师门,本座便罚你去千禅座闭关一个月,抄写经文以思其过。” 明明是那婉兮不分是非含血喷人,现在倒成我的不是?雨清启唇欲辩,又撞上了星启静默的身影,倏忽之间,那股锐劲渐熄。 “弟子领命,但一切尚未定论,还请今日之事不要影响到星启的入派考试。” 廖寒君心头一惊,她深知雨清的性子绝不闷声受苦,本想以此让她退缩,没想到只是收了个徒弟,居然改变了这么多,思索了一会儿便颔首答应了。 廖航送走了掌门,令人搬走吟的尸体后,那对师徒早已查无踪迹。 直到第二天廖雨清站在千禅座的门前都还惴惴不安,按理来说要分开一个月星启那倔性子还不得把房梁给拆了,然而昨晚回去居然一言不发地老实练剑,越是这么正常也越是说明有问题。 确认没有人跟上后,才缓缓推门而入,一进门就被门框上掉落的灰尘呛得咳个不停。 千禅座原是飞琼派的藏书阁,新建了沧海书院后,不少重要的书籍典藏都被迁移出去,留下的只是一些枯燥无味的经文佛理。 看来掌门不在的这段时间,那些弟子也懈怠了打扫的工作,真是得鞭子抽到屁股上才知道走。 廖雨清擦了擦桌子上的灰尘,瞥见角落里的抹布和扫把都结上了厚厚的蜘蛛网,深深地叹了口气。 千禅座在廖雨清的手上焕然一新,而廖雨清的内心却还积着厚厚的尘泥。 且不说吟落水之事要如何洗清,自己不在他身边,万一婉兮又使出什么手段该怎么办? 越是这么想着,雨清的心就越焦躁,索性一屁股坐在阁楼的阶梯上,俨然一副懊悔的模样。 早知道就跟掌门说等星启通过考试后再来了。 夜幕很快就降临,还不等廖雨清下楼拿灯,暮色就已收割了屋内的光华,视线还未适应楼底的黑暗,未料得脚底踩空,在偌长的阶梯上连滚了好几圈。 “哎哟我滴娘。” 支撑起廖雨清的,不是宝剑莫邪,而是扫把撮箕。 扶着一把老腰,拉着一张老脸,忍着满腔老泪,廖雨清在杂乱的柜子中总算找到了蜡烛,可打了好几次都点不着,反复摸索了几轮,发现蜡烛受了潮。 在黑暗里颓废地躺着,肚子也不争气地叫了起来。 说起来送饭的人也应该到了,结果一开门,放在门口的只是碗稀到成汤的粥,廖雨清不快地踢翻,对着虚空大喊了一句,“明天再送这种猪食,老子就拿你的头去喂猪。” 正当她气呼呼地摔门而入时,恰好听到后面传来了脚步声,廖雨清叉起腰,雄赳赳气昂昂地扎转过身,一脚踹歪了门,“有收拾烂摊子的功夫还不如给我上点好酒好菜!” 歪掉的门吱哟吱哟地叫着,倒在了两个人之间,廖雨清有些不敢置信地望着来人,一身锦衣已经破败不堪,看不出原本的模样,而额发被汗水打湿分到两边,手提着一盏昏黄的灯正是衬得面容憔悴,仿佛是独自完成了一个浩大的工程。 “星启?你怎么来了?” 星启淡然地跨过倒下的门,点燃了灯盏,屋内登时亮了起来,他伸出了提着食盒的手,“师父你受苦了。” “等等,星启你现在怎么过来?你该不会弃赛了吧?” 雨清正色道,按照他的倔脾气,这种事也不是干不出来。 “不,我比完了,一共赢了三十一场,按照胜率排行我不会被刷下去的。”星启淡然道。 廖雨清一脸不可置信,“可那柳家大少爷可是紧紧盯着你呢!你怎么在跟他对决之后还能跟三十个人比试的?” “准确的说是,三十一胜一败。” 星启席地而坐,口气平淡,“我第一场就被柳鸷指名了,要赢他虽然不是不可能但是要花时间,为了积攒胜率,我认输了。”他后面四个字说的有些心虚,在廖雨清耳中响如惊雷。 廖雨清一个滑步跪坐到了星启的面前,凑近星启说道:“祖宗,比赛有三天呢,你为什么要急着在这一天攒胜率啊?” “因为我想赶紧结束过来陪你。” “我又不是三岁小孩了,陪什么陪,而且你能确保剩下两天其他弟子胜率不会超过你吗?” “没关系,我今天已经把他们打趴下了,之后他们不可能全力赴赛的。” 廖雨又猛然站了起来,绷着脸对星启比了个大拇指,“你,厉害。” “师父,我做错了么?” “那是人家期待已久的比赛,你就这么轻易认输?” “师父现在所受之苦皆出于我,徒儿只想尽早结束罢了。” 雨清气在头上,闷哼着叉腰迈出了大门,星启提着食盒紧跟其后,他没有想到廖雨清会生气,登时就慌了神,脚下一绊,整个人扑在地上,食盒哐当当滚得好远,浪费了一盘子的佳肴。 被后面的动静惊到的雨清蓦然回首,瞧见脸整个埋在土里又一动不动的星启,她的步伐有些踟蹰,虽然她时时不能揣测到这小子眼里藏的那些猫腻,但是在人情这方面,星启真的是比一般人单纯过头了。 转念想想,自己对着那张俊俏的小脸,又能怄多久的气? “唉,真是个不让人省心的小祖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