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老师正在叙拉古。”亚里士多德礼貌地向对方致意,“我和阿里斯提波导师搭船去西西里见他。”他没有多说自己的事情,而是反问对方,“请问,您也是去叙拉古吗?”
“正是啊。”优西比乌斯似乎忘记了两个人曾经的争论,现在充满了他乡遇故知的欣喜,“阿里斯提波也在啊,想来这一路上会有很多乐趣了。”
“您回爱利亚了吗?”亚里士多德又问,“我似乎有很久没在雅典见到您了。”
“是的。”优西比乌斯表现出回忆的神情,“自那次泛雅典娜节上发生变故之后,我就接到了老师的命令,回到了爱利亚。”他指着身后的两个人,“他们也是我们学派的成员。”
亚里士多德友好地向着对方点点头,几人互通了姓名。他知道,爱利亚学派作为兴起于意大利南部的爱智者团体,一直有着很大影响,他们的几位先辈大师克塞诺芬尼,巴门尼德,芝诺和麦里梭都是享誉整个希腊世界的哲学家。但最近他们沉寂了许多,似乎没有出现更多知名的学者了。
“叙拉古的将军菲利斯都和我们的学派有些渊源,我这次就是应他的邀请去西西里。”优西比乌斯摸了摸下巴,低声说,“不过我却没有听说柏拉图也在那里。”
“有可能他送信时柏拉图还没有到。”阿其得谟插了一句,“你们可以随意在船舱休息,我想他们还有不少空位。”
“感谢你,毕达哥拉斯的弟子。”优西比乌斯用了这样一个称呼,这是因为,相传巴门尼德也曾向毕达哥拉斯学派学习过,因此爱利亚学派与塔兰顿的数学家有着更紧密的联系。
阿其得谟没有多说什么,这时船只已经再次远离了海岸。今天的海上罕见的没有下雨,只有一片片云在随着船只航行的路线飘动。
塔兰顿离叙拉古并不太远,加上这艘船异常轻快,临近傍晚时他们就走了一半航程。亚里士多德觉得有些疲劳,便倚靠着船舷打起盹来。
“嗖——啪。”一样东西笔直着向着亚里士多德飞来,把他吓了一跳,赶紧躲向一边,瞌睡也吓得无影无踪。那东西撞在船舷上落下,当他低头看时,却是一个形状熟悉的物品。飞鸽,这种传信工具他看到过好几次了,但每一次都会被吓一跳。
“‘飞鸽’真得能飞这么远吗?”他捡起掉在甲板上的木制机械,不出意外地找到了一个纸条,当然,他早就猜到了,只有艾萨拉会这么频繁地使用飞鸽来找他。
纸条的内容使他无语:“测试一,飞鸽飞行距离测试。起始时间:开船同一时刻。落下时即为最大飞行距离,请记录下你收到此信的时间,所在的位置,太阳的高度,并计算出其与白塔的距离。将答案传送给我,切记。”
“这是……数学题吗?”亚里士多德一阵腹诽,“我还真得计算一阵。”他仰头看了看即将落下的太阳,“那高度是多少?”他虽听欧多克索讲授过太阳高度的计算方法,不过现在一时还不能确定准确的数字。
“嗖——”又是一声飞行物体划破空气的声音。亚里士多德一愣,“还有?不是说刚刚那只已经是最大距离了吗?”他的手下意识的伸出,想接住飞来的东西,但随即感到了异常。
“不是飞鸽!”他的手猛地收回,一种锋利金属的触感还停留在他手指尖的皮肤上。他的视线随着那东西的飞行路线看去,一支箭正钉在他刚才坐着的位置。
“怎么会有人射箭?”他还在思考这个问题,头一下子被人按了下去。他顺势匍匐在地上,转脸看到阿其得谟的手正压住了他。
“敌袭!”阿其得谟刚刚吐出了这句简短的话,大片的箭矢便迎面扑来。
“敌人怎么会有这么多弓箭?”亚里士多德心念斗转,“海盗也不可能有这么多弓箭装备啊,这看起来,倒像是军队?”
“快爬下!”阿其得谟大喊了一声,显然他也没料到对方会有大量的弓箭手,这是任何一个组织都不可能装备的,除非对方本就是城邦的护卫军,或者掌握着一只军队。他试图使用技艺制造一面屏障,但大量的箭雨已经落下。
就在这些箭只到达船舷的那刻,它们突然停滞了。就像是被人硬生生地按在了空中,或者空气一瞬间全部变成了胶质,把它们全部粘住了。这些箭就这样保持着诡异的停滞状态,跟随着船只的航行一齐移动着,但无论如何也射不到船头。
“飞矢不动。”一个声音从亚里士多德的身后传来。出手的是优西比乌斯,他和他的两位同伴各自双手平举,似乎在托着他们面前的空气。
“多谢!”阿其得谟趁机纵身而起,一面无形的墙壁出现在船舷上,那些箭只的力道似乎已经耗尽,撞在屏障上便纷纷落入海水里。
“还真的是海盗?”亚里士多德看到三艘打着黑帆的快船正在呈三角形向他们的船追来,他们的船狭长而矮,如箭矢一般乘风破浪,比自己的船要迅速的多。
“屏障能支持多久?”优西比乌斯向阿其得谟问道。
“算上这艘船本身的能力,大约能坚持到日落。”他看着渐渐隐没在海平面上的太阳说道,“我们可以甩开他们。”
“要甩开他们还不够快。”优西比乌斯说道,“省省力气吧,以后还可能遇到其他敌人。”
眼看着最前面的海盗船即将接触到他们的船头,亚里士多德似乎看到了对面准备跳帮的敌人。优西比乌斯走到了掌舵的老水手身边,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把舵给我一下吧。”老水手自然不情愿地放下自己的荣誉,但阿其得谟示意他把舵盘交道优西比乌斯手里。
“走吧,乌龟。”优西比乌斯看着亚里士多德玩味地笑了笑,“看来他们跑得很快啊。”
敌人的船仿佛被挡住了,亚里士多德看到了那个甩着缆绳的敌人,他总是差一点就能勾到船舷,但就是差那么一点儿。
“即使是阿喀琉斯也追不上乌龟。”他想起了芝诺那个着名的命题,“真看不出,优西比乌斯竟然有着如此惊人的技艺啊。这就是爱利亚学派的智术吗?”
他们的船在海上左移右拐,很快甩开了追兵。亚里士多德仿佛听到了那些敌人气急败坏的咒骂声,他向着优西比乌斯行礼道:“感谢您的帮助。”
“这是对你们帮忙的回礼。”优西比乌斯轻松地点点头,“再说了,这些人是冲着我们来的。”
“怎么?”亚里士多德愣住了,“难道他们不是来追杀我和阿里斯提波的吗?”
“我不知道你们惹了什么人,不过那三艘船肯定是来追我们。”优西比乌斯将船舵交回了他的原主人手中,“为了不给你们添更多麻烦,我们就打扰到这里吧。”
“什么?”亚里士多德还未来得及说话,优西比乌斯等三人的身影就离开了甲板,消失在了茫茫的大海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