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誉顿住,随后点头,没有做太多犹豫,对他而言,这不过是小事。
但对她们而言却是难能可贵之事,成欢背对着崇阳殿的方向后退一步,反复强调道“我想她幸福,我要她真的自由。”
她知道自己再怎么求他收回指令都没用了,面前这个男人早就蓄谋已久,但若是芍药姐姐能脱离那泥淖,在这条她无法抉择、无法回头的路上,她是不是也能算得上有点价值?
见她模样,沈誉弯起的唇角一点点落下,他沉眼看着她,声音不轻不重,“本王应你。”
这句本王,倒让成欢安心不少,他天生贵胄,和她本就不是一路,成欢白着一张脸,微微低首,朝他俯身行礼,“奴就不再相送了。”
说完,转身决绝地朝着一边的宫路走去。
满地白雪,女子披着红梅斗篷,一步一个脚印,慢慢走向王宫深处。
沈誉站在原地,看着她的背影渐行渐远。
在他面前的白雪地上,一把青扇被人遗忘在女子刚刚离去的地方,扇面芙蓉,艳丽红花。
沈誉低头移眼,看向那青扇,满眼凉意。
她最好,也不要背叛他。
……
崇阳殿内。
殿中大帐旁,跪着一位身穿宫服的太监。
大帐内,幔纱敞开,床榻之上,楚曜容斜靠着,捂着嘴,低声咳嗽,他轻抬起眼看着跪地之人,语气不悦道,“接着说。”
小太监长得细皮嫩肉,年龄尚小,他刚来庆华殿伺候,此时浑身发抖地跪地禀告,“之后梁王就……就搂住了那姑娘,王上,梁王割爱于您,此时兴许只是不……”
舍。话音未落,楚曜容怒骂一声。
“滚!”
“都给孤滚!”
殿内众人惊恐着离开,小太监也步步后退,连忙撤退。
就因为他年龄小,怎么什么糟心事都让他去办了。梁王刚送美人,转头却与美人纠葛不清,王公城墙之内,王上能不发火吗?
当然需要。
龙床之上,楚曜容发着怒火,将幔帐扯下,胡乱扔甩,等众人纷纷离开之后,他才从床榻上坐起。
他沉着一张脸,面容冷静,没有先前那般怒意,他对着暗处,低声唤道,“暗卫!”
一个黑影闪现,单膝跪在楚曜容脚边,低着头,回道,“王上,属下查到,那位姑娘确实出自春风楼。”
闻言,楚曜容顿了一下,他皱着眉,沉声道,“继续。”
侍卫低首,“两人于月儿阁初见,次日梁王以八百两为其赎身,随后亲迎王府,以王府小姐身份待之,据府中小厮所言,二人举止亲密,梁王对此女确实欢喜非常……”
殿门已被关上,此时殿中只有常点的熏香袅袅,飘摇四处。
暗卫说的越多,楚曜容的脸色也越加难看。
原来真的是她,他没认错。
殿门大关,里面无风无尘,但楚曜容还是感受到了一丝寒意。
沈誉费尽心思在他身边安排爪牙,从安排沈氏女开始,从未停过。
所以,这次的爪牙便是她了么?
楚曜容冷笑一声,坐在床榻之上,双手交握在胯前,手掌藏于袖下,他看着自己一手培养起来的暗卫,沉声下令,“春风楼……背信弃义之人。”
“杀。”尾声寒意森森。
他以重金许之,那人却阳奉阴违,该杀!
暗卫低首,干脆利落回道,“诺。”
……
暗卫离开,整个庆华殿内只剩下楚曜容一人,他一下子倒在床榻之上,修长的四肢横张着,玄黑纹龙衣袍敞盖其上,幔帐被扯落,此时他目光盯着殿上顶部盘旋的金龙,目光专注又幽深。
两年前,他带不走她,两年后,却被他的死对头光明正大地送进来。
太过可笑!
楚曜容忍不住地嗤笑起来,身子也禁不住地抖动,他笑的是他自己,他带不进来,也不能带进来的人,偏偏沈誉一句献礼就可以。
两年前动的一次恻隐之心,他不想再有无辜之人被牵入,他蛰伏三年,苦心守了两年,偏偏他却轻易就让她入局。
为什么?
为什么一切,偏偏都是他沈誉!
他得不到的,他轻而易举。
楚曜容一手紧捏住拳头,重重捶打金木床榻!
这力量一拳打中绵柔床被,瞬间化为令人无助的空无,就像他此时的心,好像无论怎么用力,在别人那里他就像个跳梁小丑,空费气力。
成欢啊成欢。
两年之前,春风一夜,他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随心而为,事到如今,他也算仁至义尽吧。
良久,久到外面的天色已完全落幕,漆黑的夜,只有雪地还泛着冷光。
嵩阳殿外,一声轻脆又小心翼翼地尖嗓在门外唤道,“王上,美人成欢已按照您先前的旨意,单独安排在了伊人殿。”
闻言,黑夜之中,床榻上,一双眼睛刹那睁开,尖锐,刺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