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卿捧着直往怀里钻的人,想像小时候那样拍拍他头顶,可又怕他酒醒后记得什么,于是改为拍他后背,温言道:“现在宣明殿是你的,先进去好不好?”
李让眼皮不敢动,眼珠却一个劲地往上翻,可惜一片漆黑差点回不来,忽然有湿凉的东西砸在手背上,空气中带了点潮湿的土腥味。
雨点接二连三砸下来。
“快下雨了,先找人把陛下扶进去。”
李让打了个眼色给禁军,自己膝行过来也拉了一下萧洹,只见陛下刚开始还没什么反应,可就在胳膊离开陆卿指尖的一瞬间,忽然跳起来将前襟一抖,抬脚踹在李让的肩膀上,将他提的直向后打滚。
“哎呦!!”
“滚开!谁让你碰他了,谁敢碰他朕就杀了谁!”他愤恨的指着两名禁军,环顾四周愣是没找到一件防身的东西,晃了半圈摔在地上,可能是摔疼了,眼眶有点红。
雨滴越落越密,在石砖上铺成鳞次栉比的黒点,陆卿没办法,只好先从马车里取出一柄淡黄色的有伞遮在他头顶,像是被压抑久了,乌云连连翻动,终于‘哗’地一声瓢泼,颗颗落地有声。
李让瞬间被浇成了一只落汤鸡,他还记得不久前有个宫女擅闯陛下寝殿,被活生生打死的事,也不敢再动,只好隔着雨幕大声道:“大人,要不奴婢再给您找把伞打着吧,您身上都湿透了!”
地上凉,陆卿便将萧洹扯在自己怀里,眼见他捂着耳朵念念有词,眼眶红,脸色白,看着竟有些疯疯癫癫的,心里也不知是什么滋味。
“不必了。”
谢在欢匆匆赶至,远见着陆卿的马车停在殿前,李公公正跪在雨里抹脸,宫人和禁军被退的远远的,也都淌在水里。
他三两步走过去,惊疑不定的看着他冰白的脸色,着急道:“陛下怎么回事,你别在外面淋雨,先跟我进去换身衣服!”
陆卿身上早湿透了,白衣浸在地里卷上泥污,雨珠正顺着他细密的睫羽不断利落,冻得微微发颤。萧洹就闭着眼歪在他怀里,除了鞋和肩膀有点潮之外并没什么大碍,想是酒气上头,醉过去了。
“陛下一个人在外面喝多了……”陆卿挡了一下,嗓子有点哑:“你送他进去吧。”
折腾一路,此时就算是陛下也没力气了,好歹没踢谢在欢一脚。
陆卿这才撑着车榬站起来,他淋着雨跪了太久,整条腿都是麻的,眼前一阵发黑。
乙十三连忙扶住:“大人!”
他摆摆手:“没事。”
谢在欢将陛下背进寝殿,隔着屏风等李公公侍奉好衣物,趁着请御医的功夫撑伞追了出来,可殿外的马车早不见了,他一时忧心,将雨伞摔在地上,溅出一地泥花。
泥点子滚在车轮下,停在陆卿暂时落脚的那家客栈。
暴雨一路倾盆,身上的衣服吸足了水,沉的让人喘不上气,陆卿此刻头疼欲裂,满脑子想的都是萧洹那张带着乖戾和苍白的脸,索性不撑伞,担着雨水走回房中。
“我休息一会,药也先别送过来。”
他甩下这句话,捏住额头在门上靠了好一会才有力气将湿衣换下,几乎在躺上床的一瞬间就没了意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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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明殿中,
御医诊过脉,只说陛下是酒后淋雨,稍微受了点寒,只要好好休养便无大碍,连药也不必吃,开了副醒酒的方子便退下了。
谢在欢在后半夜没敢撂挑子,守在殿门外频频往宫檐外面瞧,心都飞出去了。
当初陆卿临去关北前请他喝了顿酒,就在曾云渡,两个人干了三十几坛,陆卿喝多了,便拉着他手念念叨叨,说‘醉卧沙场君莫笑,古人征战几人回’,荣妃娘娘和毅平侯都不在了,他若真的埋骨边疆,那陛下就连个可以托付的人都没有了。
谢帆苦笑,他当时可能也是有病,才会接着酒劲拍胸脯说:不是还有我呢么,下次记得接着请我喝酒!
“这酒可真他妈贵,玩死人了个屁的!”谢在欢这些年就没休息过,好不容易休沐一日,竟然出了这样的事,让不让人活了......
“啊?”李让转头看了统领大人一眼,见他正念念叨叨翻白眼,看着也快过去了,赶紧问:“统领大人,要不您也喝点药?”
谢在欢:“……我没病。”
萧洹平日饮酒很少过量,即便要喝也躲在自己寝殿里,不怎么出去惹事,他被自己身上的酒气熏醒时,竟然有些发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