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淮依言答道:“皇上,此事还得传崔来。”
皇帝没有犹豫,冲着外面喊道:“桂笙!叫崔来!”
那人应声,不多时崔便被带了进来,那人得知情况,这才道:“皇上,当日微臣察觉,德妃娘娘许不是被棉絮呛死的,毕竟那取出来的棉絮量少,根本不至于致德妃娘娘于死地,但欢公主阻拦,微臣便不敢再细查。”
皇后冷眼:“不是被棉絮呛死的?那是怎么回事?”
江淮则接过话茬道:“回皇后娘娘,崔太医碍于欢公主要挟,只得将此事与微臣说了,而微臣不放心便查了一下,发现德妃娘娘薨逝的当天,只有欢公主出入过凤阳阁,乃是欢公主买通了那游龙卫首领林步风所为。”
“江淮!”
欢刺耳的嘶喊道:“你污蔑本公主和郑徽也就罢了!如今竟然敢翻出本公主母妃的事情来扰父皇轻耳!你好大的胆子!”
江淮眉间厌烦,没有继续开口,而皇帝等人早就听明白了,秦德妃不是被飞出来的棉絮呛死的,又只见过欢,事实的真相昭然若揭!
欢岂非弑母!
皇帝双眼赤红,没办法,他太了解这个女儿了,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任何人的性命横在她和储位中间,都可化作齑粉烟消云散。
可是,秦德妃毕竟是她的生母啊,虎毒不食子,子难道狠心弑母吗?
再看向欢,皇帝目光悲痛,难道她当真丧心病狂到如此地步了吗?
而欢狼狈的爬过去,那伤口狰狞裂开也全然不顾,她抓住皇帝的衣摆恳求道:“父皇!父皇您要相信我!您怎么能听信外人的话去怀疑亲生女儿呢!江淮今日是构陷!是她让庞密放出消息引我上钩!才有今日之冤!父皇您要明鉴啊!”
“皇上!”
久未开口的庞密终于道:“微臣并没有和任何人勾结,今日之事,也只是在其位而谋其政罢了。”
“庞密!”欢撕心裂肺的喊道,“你个人!”
庞密忙跪去了一边,而欢再想和皇帝说话,那人却让宁容左将她拽开,沉吸几口气,冷冽道:“朕素知你狠毒,竟不知道你有心弑母。”
皇后避讳的转过头去,低冷道:“狼心狗肺的畜生。”
江昭良也不可思议的说道:“狠心弑母,真是闻所未闻。”
欢目眦欲裂,却流不出一滴泪来,她天生就不是以泪搏情的女子,遂又想向皇帝伸冤,但事已至此,她再说什么也是无济于事。
皇帝道:“老四,你大姐圣颜失宜,怕是高烧糊涂了头脑。”到底是给了欢一个台阶下,“你把她带出去,安排一下,提前送回宫安置起来吧。”
宁容左依言照做,他手下的那人也没有挣扎,如死人一般被架出去,只嘴里不停的呢喃道:“江淮你好狠的心,好利落的手段”
江淮垂眸冷地,从始至终一言不发。
而皇帝疲倦的摇了摇头,被今夜之事弄得憔悴,吩咐江昭良留下服侍,叫余下众人出去,并嘱咐这屋内发生过的事情,不许任何人外传。
皇后无言,直接回了自己的房间,而崔见江淮脸色苍白,甚是怪异,想要给她号上一脉以保平安,可那人却拒绝了。
“阿,我没事,我想一个人静一静,等会儿回去房间,你再给我号脉吧。”
崔不想让她一个人出去散心,但那人执意,加之又有武功傍身,也只得由着她的性子去了。
而江淮一路走出驿馆,走到那沿江高坝的栏杆旁,望着那距离她数丈的急湍江水,那扑面而来的腥味让她胃中不适,便倚身在栏杆上吹风。
她此刻的脑海里尽是欢幼年的音容笑貌,被如今的她折磨太久,竟忘了这人也有天真如许的时候,只是不知道她到底经历了什么,才便的如此令人害怕。
就算是改变,也要有个限度,可欢没有。
而欢最大的改变并非是对储位的老谋深算,而是心狠手辣,因为若论起心狠手辣,她江淮何尝认输过,但想不到,欢竟然有心弑母。
江淮扪心自问,她做不到,欢是为了储位不惜杀害亲人,而她却是为了亲人才选择辣手摧花,她心里有柔软,那便是江家。
这样想着,江淮的情绪不太好,身子也被那冷风吹得发抖,慕容清和花君接连离开自己,她又亲手送葬了欢,打击素来是相互的,她也倍感低迷。
更何况,如今她最在意的母亲也不能理解她,还口口声声说“我不会生出你这样辣手无情的女儿”。
看来就算嘴上不说,慕容心里还是会有关于她身世的隔阂。
再者,亲生女儿花君离开了。
哗哗
那江浪不断的拍击着高坝,江淮只觉的头重脚轻,看来得回去休息了,她转身想走,可是丹田处忽然涌上来一股生冷之气,让她猛地停住,油灯枯耗之际竟然逼出一口淤血来,无能为力,仰身倒了下去。
那栏杆中等高度,却拦不住她。
身子已经这般残破了吗?
江淮第一次这般无力,她什么也抓不住,什么也做不了,只直直的下坠,当身子接触到水面的那一刻,仿佛被碎尸万段般,疼痛如狱!
她水性不好,又病痛缠身,被江水包裹的那一瞬间,连挣扎都做不到。
耳朵里灌满了水,鼻腔里也是,嗓子连着肺火辣辣的疼,她越陷越深,周遭的压力也逐渐增强,好像要把她活活挤死一般。
只是,等下。
她依稀透过水面,看到了那高坝的栏杆后。
宁容左正站在那里,面无表情,眸若冬珠,负手在背且一动不动。
江淮的意识越来越稀薄,随后什么都看不见了,只是想着,他为什么还不跳下来救自己,怎么还不来,他不想救自己了吗?
“扑通”
寂冷的夏夜里,又有一人跳入了那冰冷的江水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