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也没接。
顾悯心里倒豆子,扑碌扑碌地滚在铁板上,荡得心神不宁。
给老万和顾怜发消息,八点了,五十岁的人,让人操心,就像才五岁。
下楼,手心冒汗地试着找找,询问过路人,见没见一个头发不长的女人,运动服,穿一双白鞋子…… 个子还算高,四五十岁……
忽然把她扔在一个口音浓重的地方,本来是耐心的,可找人是在耐心上焚香,一根香烧到头,耐心也用尽了。就看着拼命给她用蹩脚普通话解释的水果店老板,顾悯急得跺脚:“是看见还是没看见!”
“找人就找人,凶什么…… ”对方被她吓了一跳,这才指了指马路对过,“见了。”
方盈年在水果店买了一只梨——北方没有买水果单买一只的,老板把她记下了。要不是她和颜悦色,实在是个好人的长相,恐怕要被当作是闹事的。
见到方盈年的时候,顾悯拢了拢散了的头发,抹了一把汗,压了心头火。
人在马路牙子上蹲着,啃一只梨吃,背靠路灯,面朝车流,呼吸着车屁股烟,眨着无辜的眼,见了顾悯,指着某个车牌说:“看,有个二百五。”
“一天都在这儿蹲着?”
顾悯窝着一股火。
可方盈年就坐在这里,像个流浪者,外衣也没有穿,伶仃一只,人瘦瘦的,又上了年纪不能着凉,却还是坐在地上。顾悯把人拽起来,方盈年拍拍屁股上的灰,把剩下的半只梨放在顾悯面前。
“梨不能分着吃。”顾悯拿出老/习俗。
分梨,分离,顾悯现在敏感得把这习俗都当真,白了一眼,方盈年只好自己啃着。
也没解释为什么就蹲在这里,方盈年像是什么事儿也没发生。
找到方盈年的时候已经晚上九点多了,顾悯困了,也懒得多做计较,这里不是木瓜小区,不是老牛区,人生地不熟,她天然就不爱在陌生的地方呆着,像一条细弱的藤蔓,非得缠着方盈年这根竹竿生长。
要是吵架,谈论莫名其妙出去一整天干什么,顾悯受不了,这事儿要秋后算账。
方盈年也没解释。
晚上一道回去了,顾悯给老万解释,说是人生地不熟走迷路了,手机又没有电了,给他添麻烦。老万摆手说千万别在意,反而是李穗穗越看顾悯越觉得她现在和颜悦色憋着大招,率先提出这段时间要住这边,等典礼完了也要住这边。
顾怜说:“你不上学啦?跟你二姨回去,我到时候过去陪你,你高考之前我都得陪着你吧?”
李穗穗懊丧着扭头:“我有二姨管着我呐。小气,”
虽然怕顾悯,但趁着顾悯和颜悦色,她开起染坊,开她二姨的玩笑:“喔唷,我二姨今天看方姨没回来,脸都黑了,我还想呢我要跟方姨说好,来了这地方山清水秀赶紧跑,省得我二姨发脾气。”
顾悯瞪眼,李穗穗立即改口:“我二姨这是关心则乱,我妈真是一点儿也不了解,我俩一起在公园找的时候还说——”
顾怜也瞪她,她闭了嘴,赶紧钻进房间去,于是顾悯也不知道顾怜背地里编排她什么。
但想也不是好事。
都坐在沙发上聊天,顾怜倒了红茶,老万点起一支烟。不知道是顾悯对他太心平气和让他忘了绷着说话的余地,大咧咧地问:“说起来你有二姐,你是顾老三,老大呢?没见过啊。”
顾怜还好,只是沉默了一下,然而一抬眼,却看见顾悯的脸刷白,像换了一张。
却还是勉强挤出个笑:“嗯,还有个姐姐,去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