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顿饭在诡异的和谐之中结束。 起身告退的时候,一种绞痛袭上柳如歌的小腹,她下意识的用手摁住桌子,忍不住弯了弯腰。算了算日子,下一秒就反应过来。想要站直身子混过去,却实在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好在面上倒是无甚反应,如常的说些场面话。本以为梅时雨已经要走,谁知道他迈出去两步突然回过头来。 看着柳如歌,勾着嘴角说:“想到王爷小时候,乔国女皇曾经到访,倒是犯了腹痛的毛病,奴才们留着心伺候,还是不当事。想来大概华国比不得乔国四季如春来的养人吧” 柳如歌听了,只是勾了勾嘴角,说些自己连日奔波无心调养之类的话。 送走了一尊大佛,柳如歌站在归山林堂的庭前,扶着那棵已经隐隐绽了花苞的桂花,只觉得两腿软绵绵的,连抬起来的力气都没有。怪不得这两天,什么东西都吃不进,闻那水榭里的熏香几乎头晕欲吐。 梅时雨的最后一句话,竟然是瞬间就猜到了自己腹痛的原因,此人… 姨母…竟然有同样的毛病么?从没听说过这种东西还遗传啊,况且这种事情,就算他一直在内闱伺候着,也不应该轻易开口。 柳如歌开始忍不住思索,姨母…记忆力似乎并没有几多接触啊。 哦,对了,母后殁时,奉慰礼的最后一天,她曾托人在送来的东西里夹了一封密信。 信上的内容? 柳如歌皱了皱眉头,她只记得自己收到那封信之后为了不掉眼泪,擦得双眼通红。卒哭行拊庙礼的时候,她早已经哭不出来,父皇问她话,她只是摇头。 那之后,原身就被一道圣旨送去了北疆。 而她,必须在这些未知中抽丝剥茧寻找玄机。 苍术适时的走上前来,“王爷?” “无妨,马车呢” 自己只想着把阿遥和梅公公隔开,就带了苍术出来,此时便无从解释。 上了马车,靠着车厢,轻声说道“去寻个大夫,别让驿馆的人知道” “是”车外传来晏离轻声回答的声音。 柳如歌实在是有些好奇这种暗卫式隐身的工作原理。 话说回自己,上个月刚到这异世且就算了,这次她却摸清了自己除了小腹胀痛垂坠,分明还有平时几乎感受不到的内力在乱搅。自己也是半个大夫,便更加不敢耗着,且得寻人来看看。 几刻的功夫,几人就回了驿馆。柳如歌下车便直接往自己的房里走,穿过屋里的屏风就看见一个中年男子,一身青衣,坐在桌边喝着茶,时不时一脸紧张的抬眼看看身边站着的晏离。 柳如歌走进去,和晏离交换个眼神。对方点了点头,闪身到屏风后。 柳如歌坐下便将自己的症状从头到尾的描述一遍,大夫听得有些怔愣,一会才反应过来给她诊脉。 “这…”大夫收回手去,又再次搭上,不安的在座位上挪动了几下。 “先生但说无妨”柳如歌笑了笑。 “寻常这种情况,多是因虚、积冷、结气致,至有历年,血寒所积结胞门,寒伤经络。可姑娘脉洪而数,是热邪干心,实在是…” 大夫皱着眉头,摇了摇脑袋。 这些中医的理论,柳如歌只能听个大概,却也知道事情有所反常,但面上还是笑着。 “敢问姑娘是不是有武艺在身?”大夫抬头问道。 “是”柳如歌挑了挑眉。 “那便是了”大夫眉头皱的更深,撇了撇嘴。这些年真是愈加不像话了,一个个女子不好好的待在闺阁相夫教子,倒是逞能学起男子跑江湖。“应该是姑娘的内力心法影响的体内气血的走向,气血燥热,虚火上浮,老夫无能实在没有解决的法子,只能暂且开些方子,管些皮毛” 柳如歌正强迫自己接受对话的虚幻走向,这是个有武功有内力的世界。中间的逻辑漏洞她只能用脑洞去补。现在得到锻炼的她已经熟练的掌握方法,估计可以从原子运动解释哈利波特的世界了。 喝了口茶,大夫已经将方子写好。晏离闪身出现在了桌边,柳如歌冲他点了点头。他从背后手刀往那大夫的后颈一劈,人便昏了过去。把方子叠好踹到怀里,再把那失去意识的人带小鸡崽似的扛出门外。 某种程度上也算解了柳如歌关于人是怎么到自己屋里的疑惑。 柳如歌坐在桌边,一下一下的敲着桌子。她知道自己有武功,却不知道是哪里来的。 这样说或许不太精确,她知道母后曾经教过她些入门的功法和刀剑招式。可那时自己才九岁,她说她尚小不曾教过内功心法。 大抵,在她心里从没想过会看不到自己及笄吧。 柳如歌蹙着眉头,半是感慨,半是因为那不知道哪里来的内力。莫非是暗阁中人?原身确实在自己穿越来之前,便和暗阁有所联系。可若真是如此为何晏离从没提起过半句?若真是暗阁,为何如今 会内力逆行?莫非暗阁之中也有人…. 把茶水捧到嘴边却迟迟没有喝下,起身翻出了《难经》,瘫到软榻上。 入夜,外间候着直打哈欠的阿遥,听见柳如歌唤她,连忙跑了进去。谁知王爷却不是要歇息,而是要拿羊乳来喂两只小豹子。屋外的丫鬟从小厨那里拿来早就备好了的羊乳,阿遥送了进去,眼看着柳如歌一点一点的给小白黑子喂了进去,转身又拿起笔墨做起批注来。 阿遥叹了口气,惆怅于自己小憩会儿的梦再次落空,草草的行了个礼退到外间。柳如歌看都没有看她一眼,只摆了摆手。 阿遥隔着镂空的雕花屏风看着王爷的脸,烛火柔和的光缓和了她皱着眉的神色。一时间阿遥竟说不清那充满心头的酸涩是什么。 若有所觉的转过身,晏离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站到了自己的背后。 外间没点烛火,黑暗中阿遥只能看见晏离望着柳如歌的眼睛里蕴藏着光芒。 “你去歇息吧” “你能行吗?”毕竟来路不同,她与晏离苍术他们都算不上熟识,和他更是私交甚少。看着王爷和他之间纠葛,她虽总想着照顾着些,却受到实力的限制只能在心里默默感叹王爷身边的男儿都不同凡响。 晏离一脸平静的点了点头,开口道:“你们几个都在的时候,能找到时间歇会” 听到他竟然出口解释,阿遥受宠若惊的点了点头,想要开口嘱咐几句,看到晏离望向屋内的模样,也觉得自己实在多事,转身下去了。 两只小豹子早已经睡得昏天暗地,柳如歌在灯下看着书,一边在白纸上写写画画。 她向来晚睡,一开始是憋着气总想排在前面,后来是被繁重的任务逼迫的不舍得休息,结果到是喜欢上万物俱寂时的投入和专注。 皱着眉想要理出脉络时,余光里似乎看见有人进了里间换了桌上壶里的茶。 丑时三刻,多少有些挺不住了,转身到桌前给自己倒了那茶喝。 入口的是一抹清香。菊花枸杞,明目清热,阿遥倒是长进了。柳如歌勾了勾嘴角,笑容在灯下晕成一片暖意。 抻了抻腰,起身穿过隔扇往卧房里走。实在是不好意思这个时候折腾着人伺候自己洗漱,伸手摸了摸架上铜盆里的水,竟是温的,正好梳洗。 刚才毫无知觉,躺到床上才发现,太长时间伏案而坐,腰稍稍松了劲便疼的不行,和那绞痛的小腹混在一起,柳如歌恨不得自己立刻睡死过去。 叹了口气,总算是又熬过了一天。 窗外传来响动时,柳如歌就醒了。 大脑里一片浆糊,对自己敏感的感官感到无语。硬挺着起身,就听到扣门的声音。语气不善的答了声,进来了三五个小丫鬟。 柳如歌被伺候着洗漱,一个小丫鬟倾身卷起竹帘,看了看日头,也不过卯时左右。柳如歌便在脑子里用一百种方法谋杀这群太过敬业的无辜者。 心里多少知道怨不得她们,面上还算和蔼。 一身群青长衫坐在外间,就看见阿遥跨步进门。 “给我沏杯浓茶”柳如歌抚了抚额角,觉得自己低估了□□对于熬夜的重要性。 阿遥看了柳如歌一会儿,犹犹豫豫的说道:“王爷现在喝浓茶不好吧” 柳如歌挑起眉毛几乎就要发作,却发现人家说的没有什么错,抿了抿嘴,努力调整自己被荷尔蒙控制住的脾气。 “王爷传早膳嘛” 她几乎要怀疑对方是有意惹她,干脆不做回答,“你派人去请梅公公,就说天气晴好,听说邺城外的环玥楼不错,不如同游” “是”阿遥看出她脸色不好,应得利落。转身出门便要找人,正看苍术大步流星的往院里走。 “怎么大清早就这么着急” 苍术神色古怪的看了她一眼:“梅公公在前厅大堂”,语气平静字字清晰。 阿遥听了眨了眨眼睛,愣了一会,转身三步并作两步的进了屋说与柳如歌听。 柳如歌当下就黑了脸,竟有人大清早的便想着玩人,自愧不如,自愧不如。心里不乐意,却还是起了身,和阿遥一起往前厅走。 游廊的中间便看到梅公公的身影。 头发一丝不苟的束在乌金发冠里,总管的枣红底绣锦袍子熨烫的板板正正,也不知是用什么浆洗,在清晨的半遮半掩的日头里都熠熠发光。 柳如歌看着那张抹的煞白而均匀的脸思考着他每天得什么时辰起来梳洗,一边和对面那人有样学样的笑起来。 走到一半,突然觉得眼前朦朦胧胧的一片,声音也听得不甚真切,从大脑传来的恶心捣毁了对下肢的最后一点控制能力。 柳如歌直接蹲在地上。留下对面不远的人一眼的惊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