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晏离走上前来,柳如歌抽了抽鼻子。 “晏离”,她只叫了他的名字,没有多说些什么,看着他的眼睛里含着几分委屈,几分的不甘,光芒闪烁。 她走过去想要牵他的衣袖,他却一闪身躲了过去。 “怎么,不想当驸马,只想当夫侍?”柳如歌声音闷闷的,却仍笑着开了个玩笑。 “王爷明知两种都绝无可能”晏离站在一边,眼神不闪不躲直直的望着柳如歌 “怎么就没有可能”她一边笑一边轻声问道。 “…”晏离没说话,眼神锁在柳如歌的脸上。她无从面对只能转过头去。 “你不愿意。” “与属下意愿无关”晏离没有办法再看到她的表情,只能用视线盯着她耳后和衣领中间那段如玉般的颈子,不舍得离开。 “那与什么有关?和我是公主还是王爷有关?”柳如歌扯着嘴角哼出一声笑,轻声问道。 “是” 晏离低下头,却没有迟疑,直接答到。 “…”柳如歌知道他在想什么,父皇的这一纸皇命意味着她在京城的路,只能摸着黑走,没有一点点出错的余地。 今天发生的所有事情海水似的漫过她的头顶。压迫感从四方涌过来,她便连呼吸都觉得累。向前走了两步,用手撑着桌子。 “王爷应该知道从一开始就没有可能” 是,她知道,从她真正开始认识这个男人她就知道。他能安之若素的当一个暗卫,却不可能甘心成为自己的夫侍。何况,自己现在尴尬的身份,连家里的那几个能不能保得住都不一定,另立夫侍怕不是等着人来找茬。 若是每天打着暗卫的名头天天和他做些见不得人的事情,柳如歌这么想着,都觉得自己无耻,更替晏离不值。 “你倒是清醒,比我强多了”不再是一开始的外表,柳如歌越发欣赏起这个人来。不再是猎奇“一个乔国的男人”,而只是他这个人。 “…” 他哪里清醒,若不是今天的圣旨,她的玩笑和认真几乎让他忘记“王爷”意味着什么。生死间,他只看到了她这个人,想着她的困境,却忘了她的背后,她背后还有五个夫侍。 也许是刻意为之,好去躲避自己的无从接受。停在暗卫的位置上,才能避免自己从小鄙夷的那个宿命。 何况对于一个合格的王爷,没有纯粹的感情,只有交换的砝码,而他不值得交换。 “我只问你一句,你还想不想当一个暗卫?如果不想,我可以让你回暗阁”她多少也从菘蓝苍术那里察觉出来晏离在暗阁中地位不似寻常。 “属下是王爷的暗卫”晏离忍不住向上勾了勾嘴角。 她还是考虑的那么周全,怕自己无法接受再留在她的身边了吗?永远不会,他是暗卫,他将永远在没人看见的角落独自一个人看着她笑,看着她一步一步的往前走。 就让自己在两人还没有走近之前,划出那条界限。她能没有顾虑的做她应该做的事情,他也能留住自己的坚持。 “若不是我高看了自己,那就是你对你自己太残忍了。”柳如歌还是背对着他,轻声说道,语气里是满满的温柔。 “属下是暗卫”晏离低沉的声音放柔了几分。 “好”。 既然你想,我便放开了去搅这淌浑水。 晏离没有再说话,跪在地上行了个礼,转身退下了。 推开门的时候却看到本应该休息的阿遥正抱着两只小豹子站在门口,一脸的疑惑和迷茫。 她在门口呆站了半晌,才反应过来,侧过身去让晏离走了出来。擦身而过的瞬间,阿遥试图在他的脸上捕捉些什么,却只看到他一如以往的平静。她转身大步进到屋里。 柳如歌正站在案边,不知在看着窗外的什么东西,发丝和窗外的叶子一起在风里飘摇着。听见阿遥的声音,转过身来,脸上并没有阿遥想象中的表情,甚至是没有任何表情,只是微微挑了挑眉像在问阿遥进来所为何事。 阿遥见她这幅模样,一时间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自作多情。可近两个月来,只要两个人在同一个地方,中间的那种氛围总是没有办法骗人的。想到那个阴狠毒辣的太监,那个宜笑的封号,和刚刚的对话,她不能不担心。可又实在不知该说些什么,只是急的咬了自己的唇。 柳 如歌安慰似的冲她笑了笑,走到阿遥的边上,接过她手里的小白和黑子做到里间窗下的贵妃榻上。斜斜的靠着,低头摸了摸两小只皮毛日益厚实的脊背,嘴角的笑越来越深却转瞬即逝。 “你说它俩怎么还是不肯睁开眼睛?到底不是它母亲,吃喝都不如意,赌气不肯看看我,嗯?你们两个小东西”自言自语似的说着话。 “王爷”阿遥还是觉得自己该说些什么。她的想象之中,语意那般决绝的对话,气氛无疑应是剑拔弩张的。可刚刚两个人语气又都那么平静,以她贫瘠的感情经验,实在无从判断是喜是悲。 “王爷,属下知你与晏侍卫之间…” 阿遥的话被柳如歌的轻笑打断了。 “我和他都早已经不是少不更事的时候了,当断不断,反受其乱”,说完这句,却是再一次低下了头逗着怀里的小东西。 “我又那里是什么正当势的王爷”风将鬓边的一缕发丝吹到眼角,柳如歌忍不住眨了眨湿润的眼睛。“也好,也好,本也没有什么,又哪里算得上数。” 笑着摇了摇头,“他那样的性子”,声音越来越小,像热茶蒸腾出的雾气似的飘忽,抬起头来早已经又是一脸浅笑的模样。阿遥只觉得难受的不行,甚至生出了几分恼来。 “王爷何必总逼着自己笑?这今天的一桩桩一件件那里是常人笑的出来的”,阿遥一时间没能再控制自己,语气有些急,脱口而出的时候,却后悔了。她明明是心疼她的,却实在受不了她这种有话不说的劲头。 “不然呢?父皇金口玉言,我是宜笑呢”柳如歌抬起头看着她,并没有生气的神色,倒像是在看一个不懂事的孩子。 她抿了抿嘴,眼神里带上了几分严肃直直的看着阿遥,“我是母后的孩子,也是父王的孩子,可我回不到乔国,更不可能堂堂正正的在华国当个王爷。” “玩的好了,固然尊贵,玩的不好分明是两边的活靶子”阳光下柳如歌的眸子里流光溢彩“步步小心,不然我就什么都不是。而我,也不甘心当一个以笑侍人,满眼只剩了爱恨痴缠的小女子。这是其一” “其二,他傲,就算是个暗卫,就算在乔国长大。我不知道他经历过什么,但明白耽于情爱对他,是种耻辱。我无从判断这里有几分对错,但却理解。”把两小只放在自己的膝头,抱住自己的膝盖,两只毛茸茸的身子便贴到自己的脸上。心头便也被那柔软包围,似乎能好受些。 “我和他太像。总想着在男女间划出条万丈的沟,不然人们眼里便永远不肯只看出你来。”柳如歌似有似无的叹了口气 “京中的情况,我怕是不能如心了。凭着他的本事,若得了父皇的青眼,就算是御前带刀都是担得住的,如此,也是替我了了心愿。那里忍心他囿于我小小的王府。” 阿遥一时之间只觉得有一股热气涌上自己的眼睛。她家的王爷啊。 “好了好了”看着阿遥的神色,柳如歌想把两小只放在榻上,又担心它们摔了下去,只得一只胳膊揽着它们,一边站起身来用另一手胳膊拍了拍阿遥的肩头。 “背后这些事,本没必要和你们讲的。我这些胡思乱想,何必成了你们的负担?” 阿遥又快又急的摇着自己的脑袋,柳如歌看了好笑,轻轻的在她脑门上弹了一下。 “说正事,你可知道梅公公落脚在哪里” “哼,他那里会住在驿馆里,在邺城里寻了最好的别院包下住着呢”阿遥特意哼了一声,试图掩饰自己闷闷的语调,但并不算成功。 “行,你差人去寻他,提前去约了城里最好的酒楼,请他今晚一聚” “王爷,你何必”阿遥皱了皱眉头,似乎对柳如歌的话并不赞同。 “他不简单。”柳如歌又想到当初那个拎着灯站在母后身边,会小心翼翼的抬起头偷看自己的男孩,“现在,父皇那边,也许他比我有用” “好”阿遥看着她的眼睛,认真的点了点头。都说识时务者为俊杰,她却不知道有多少人能够像柳如歌这样,顶着王爷的身份对一个因阴险狠辣留名的太监礼让备至。 “行了,去吧”柳如歌最后还是对阿遥笑了笑,看着阿遥背影走出房门。 她的确是想抓住他们的忠心,纵然好多事情并不是因为这个去做的,却难免总在事后这般的分析回想。她有些鄙夷自己的世故。终究还是免不了叹息,她多希望自己也能对这个世界怀着美好天真甚至白痴的想象,哪里像这样,简直是个套路集合体。 坐回到榻上,正看到怀里的两小只颤颤巍巍的往自己的方向爬。小黑摇摇晃晃的小脑袋上,两只眼睛似乎睁开了一条小小的缝隙,正能看见它朦朦胧胧的眼神。 “晏离!”柳如歌当下心里一喜,脑子里什么都没想,便喊出声来。 房间里多出来那个身影的时候,柳如歌却冷静下来。她知道屋里的暗卫是他,呼吸甚至是空气,她总能察觉出来是他。刚刚的话,虽不是故意,说与他听了也好。能知道有人理解,总是好的。 柳如歌冷静下来,背对着晏离,语气平静的开口,说的却已经不是当时想说的话。。 “你且和我说说,那梅时雨的事儿”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