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色盎然草长莺飞,三月正是万物复苏的好时节,原本应该门庭若市,客访不绝的承恩侯府如今却空无一人,深红府门上挂着灰,门庭口的落叶也无人清扫。
一队人马浩浩荡荡的驶来,为首的男人身形健硕神情肃穆,一身铁甲身佩宝刀,到府门时突然跨马而下,看了看身后刚被皇上赏下的恩赐,指着其中红木箱沉声道:“抬进去吧。”
跟来的随从上前劝道:“大将军,这可是皇上赐给您的,您就这么送出去?表小姐婚事固然重要,可她到底只是个外戚,您想帮她找夫婿遍京城那不是大把人才,何必非执意这落魄的萧世子?”
秦戮盯着承恩侯府,没应这话,吩咐道:“去敲门”。
这些他哪会不明白?可家里夫人就跟吃了迷魂药似的,天天在他耳边念叨她庶妹的婚事,一要身份显赫,二要姿容上佳,三要才华横溢,四要品性中正,还有第五点最好家世人口单薄,嫁过去绝不能受气。
夫人庶妹是个商户女,偏还非想攀龙附凤,攀龙附凤也罢,以他如今身份替小姨妹求一桩姻缘不算难,头大的是她还想做人正妻,还有后面跟着的那些附加条件,简直荒唐。
他向来不喜多言,原想着让夫人劝说一二,哪知自家夫人还被策反了,荒唐到不准他进房安寝,硬是逼他想办法。他就一个夫人,本就因常年在外对她有愧,她这么一闹再是铁石心肠的人也受不住,想了三天最后想到了承恩侯府。
前来开门的小厮被地上的宝箱惊到了,得知对方来意后狂喜,飞奔着往院里跑,大声嚷嚷:
“夫人,有贵客来府里了!”
王氏慌慌张张的迎出来,亲自领着秦戮进厅房,又叫小厮奉上了热茶,这才坐在上首处,缓缓开口:“不知将军来此所为何事?”
她看着杯中的陈茶,眼睛一热情绪也跟着上来了:“如今府邸萧条,连杯像样的茶水都招待不起。”
闻言,秦戮赶紧拿起茶盏三两口喝完,放下后宽慰道:
“行军在外泥汤子都喝过,夫人这茶算好的。本将也不兜圈子了,我来这是替舍妹说亲的,侯府情况我也大概了解,若世子愿意,侯爷欠下的十万两,本将愿作舍妹的聘礼相赠。”
王氏听完心下激动不已,萧侯贪污巨款,皇上仁慈只捉拿了相干人等,并未牵扯家眷,可这笔银子萧侯宁死也不交待下落,留下笔烂账全都压在了家眷身上,遣退奴仆变卖府上所有能卖的,还是差了整整十万两。
前日大理寺来人,说要是再不凑齐十万两,只能抄府充公,她这两日愁的连饭都吃不下,如今有人肯伸手拉一把,说什么也不能放过。
“愿意,他怎么会不愿。可是将军的嫡亲妹妹?”
她问的急切,秦戮不自在的清咳两下:“并非嫡亲,是我内室的庶妹,但本将待她与亲妹无二,否则也不会亲自上门说亲。”
内室的庶妹?那不就是商户女的妹妹?这简直就是趁火打劫!一个商户的庶女,有什么资格嫁入侯府?还想做正妻!更何况她儿子曾经可是整个上京闺秀纷纷争抢的人物,若不是因着侯府突变,受巨债牵连,哪会变成如今一蹶不振的样子。
她张嘴就想驳了,一抬袖子陈旧的衫裙“撕拉”一声,衣袖生生裂开条缝,怔愣片刻心头的怒火瞬间被盆水浇灭,再是燃不起来。
是了,现在哪还有说不的底气,若是这十万两不能尽快凑齐,萧府被抄,她就要跟儿子露宿街头讨乞为生了,风光都是从前,如今每天清粥咸菜的裹腹,有人愿意进府就不错了,别说是商户的女儿,就是乞丐能带着十万两来,那也得满心欢喜的把人迎进府,好好的供着财神爷。
王氏端起茶杯,慢慢喝了口苦茶,刚要开口答应,一道修长身影就出现在门外,看见那熟悉的白色衣袂,她便知是自己儿子。心道,“遭了”。
“请母亲安”,萧九云进来拜了下王氏,立马转身看向秦戮,行了个礼:“将军所来之事九云刚已知晓,如今府门落魄将军肯出手相帮在下感激不尽,只九云尚未有成婚打算,将军恐要白跑一趟了。”
王氏深知儿子的秉性,从前郡主都看不上的人,怎么可能接受一个商户的庶女做正妻,但现在不是他任性的时候,声音带了些嗔怒:
“九云,不可对将军无礼。你如今已二十有四,再不成亲像什么话?”
萧九云极重孝道,见她动怒生生止住话,只那双清冷的眼直盯着秦戮,说什么都不肯退让。骨子里带的矜贵与桀骜,让他无法接受娶一个粗鄙的商户女为妻,即便是家道落魄,他也不容人践踏一丝底线。
秦戮并未恼,他来的路上就已经想到会被拒,曾经名动上京的萧世子,自然有他自己的骄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