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人,一生都是浑浑噩噩的。 耿春绿从不知道自己的爹娘是谁,家乡又在何方——在组织里,名字不过是个代号,谁用的也不是真正的姓名。 她生的美,又娇怯柔弱,从一开始就失去了像别人那样做个杀手的机会。她总是辗转于床榻之上,从一个怀抱滚到另一个怀抱,带着迷迷蒙蒙的笑意,在枕席之间探听到主顾想要得知的消息。 男人都一样。有时候,她这样恨恨地想——但是只有他不同。 第一次见到他,看着他的眼睛,她就知道自己完了。那双淡漠的无光的眼睛,明明看到了她的全部美貌,却平湖般不动分毫。她从来都是花丛中飞来飞去的蝴蝶,不在哪一朵上多做停留,如今却想心甘情愿投入蜘蛛编造的巨网。 她用出自己修习多年的媚术,他却始终清醒冷静,甚至她真情流露痛哭出声,他也不过是勾起唇角,带着丝不屑遮掩的嘲弄。 如果必须要用药才能完成此行的目的,即使很丢脸,她也会去做。 只因为这不但是任务,也是……她心底深处,最隐秘的愿望。 握紧了袖中的药粉,她咬着嘴唇,肩膀轻颤,终于推开了门。 * 好热。 怎么会这么热? 唐敛睁大了眼,却依旧什么也看不清楚,眼前像被蒙上了一层淡粉色的薄纱,周身萦绕着撩人的甜香。 好热。 他知道自己的衣衫在被慢慢的解开,却莫名地生不起抵抗之心。那双手纤细柔软,嫩白指尖轻抚他坚实胸口,隔着层层皮肉,将他的心脏融成跟她一样又香又软的一团。 身上是少女带笑的眼,水光潋滟。她凑过来亲了他一口,整个人都坐在他身上,是最甜蜜的负担。 夜色浸满溽热的气息,陌生的情潮如海浪将他整个人裹挟其中。无力反抗,也不想反抗…… 他伸手扣住她的腰肢,一个翻身,便反客为主。 她微微惊讶了一瞬,旋即便温柔婉顺地将自己完全展开,任他采撷。 他看着那素白的一张小脸,突然俯下身用嘴唇在颊边的一点蜜窝儿上辗转厮磨,像是要吸取出其中的蜜泉似的。 耳边传来一声娇息,他终于再不犹豫,握住纤柔腰肢,沉下身去。 两个人的身躯交叠,如同浪尖的一艘船,在摇晃中抱紧了彼此。那浪潮一晃一晃,许久攀上了浪头—— 他全身紧绷了一瞬,又骤然放松。 舒适和懈怠一同涌上来,他无力地凑过去在少女汗湿的唇上印上一个吻,便陷入了沉沉的睡眠。 * 朱明月看了看天色,今日起得早,可以先去隔壁胡大娘家帮忙做早饭。 海盗袭村的那天晚上,隔壁胡大叔脾气暴顶撞了两句,被砍了一刀,虽不要命,却也得在床上歇息几个月。胡大娘平素对朱明月很照顾,朱明月便能帮则帮,给她减轻点压力。 帮完了忙才发现有点过时间了,她急急忙忙赶回家。 唐敛还没到。 什么嘛。朱明月不开心地踢地上小小的石头,说好今天要过来的。 “明早过来找你,有事要告诉你——” 朱明月干脆就站到远门口等,还好很快就远远看到熟悉的修长身影缓缓走过来。 真是的,走的这么不紧不慢,就不能大步走两步嘛。朱明月跺了跺脚,脸上的笑却是藏不住,飞奔着跑了过去:“唐敛!” 双臂一伸,就要将人抱住。 唐敛现在看见她就有些气促,耳根烫起来,伸出两只手按在她肩膀上:“在外面呢,不像话。” “嘿嘿。”朱明月乖乖把手收起来,想了一下,又凑过去:“那在屋子里面就可以了哦?” 唐敛看她一眼,不说话。 朱明月看看周围坐在自己家门口假装聊天、其实看着他俩眼珠子都要掉出来的邻居,清了清嗓子表示不满:“我们亲都亲了……” “可以可以,屋子里就可以。”唐敛立刻截断她的话,并且深深觉得此地并不安全,随时有可能卷入舆论的风暴,干脆拉住手将人带走。 他马上就开始后悔。朱明月的手又细又软,纤纤柔柔没骨头似的被攥在他手里。 手心的皮肤开始发烫,热度传到脸上,唐敛皮肤又白,看着很是明显。 “怎么,害羞啦。”朱明月小声道。 唐敛想要松开手,刚一动,朱明月就被吓到了似的整个人都一颤,抬起头恳求地看着他,杏眼里蒙了层雾。 这么委屈吗。 唐敛想了想,手指轻轻松开,然后更用力的握紧。迎着道旁的村人,不闪不避,进了朱家院门。 朱明月高兴得要跳起来,立刻扑过去抱住他的腰。只一下就松开,抬起头抿着嘴微笑,假装娴静的样子。 “得了,别忍着。”唐敛却不满意起来,“想怎么笑就笑吧。” “你又知道我想笑了?”她故意嘟嘴。 唐敛看着那柔粉色花瓣儿一样的嘴唇,有些不自在,移开了眼睛皱眉:“要哭也随便你。” 朱明月撑不住了,噗地笑出了声,然后就停不下来,抱着唐敛傻笑了半天,最后被唐敛扯着脸强行停止。 “我昨天想了一夜。”等她平静下来,唐敛有些不自在,板着脸不看她。“你可以留下来,但是以后我和越世子的事情,你就不要参与了。” 越世子名叫越阑。宗先生又来了信,说要派自己的一位徒弟过来跟他们一起调查朱一裹,据说是某位王爷的世子。 朱明月不太关心什么世子,只是疑惑:“为什么呢?你们俩都不会水啊。” “可以从临近的县城里请潜泳好手过来。”唐敛早就想清楚了,“我们开始行动之后,有什么人也是冲着我们来,你留在丹霞口不会有危险。” “你不要预设我已经同意了啊。”朱明月语速飞快,“这种事不能轻易交给陌生人的吧?为什么我不行呢?” 唐敛转过来,乌沉沉眼眸看着她。 玉雪一般白皙的面容放大又拉远,朱明月还没反应过来,嘴角边就多了一点湿热。 “因为这个。” “我得对你负责。”所以不能让你置身险境。 又来了,这古板的承诺。 她心里又温暖又难过,低下头嘟嘟囔囔:“……不行。” 突然她抬起头来,眼睛发亮:“你为什么要一起去呢,你也不去不行吗?告诉那个什么世子沉船的位置,让他自己带人去梅岛调查——” “不行。”唐敛头一次觉得有些难以启齿。“我……” “怎么了?”朱明月疑惑。 “我答应了宗先生要帮他。君子一诺,重于千金。”他只犹豫一瞬,就做出了决定。 有些事,他一个人承受就可以了。 朱明月听了,抬起头耸了耸肩,语气轻松:“那我更要帮你了。” “明月!” 朱明月转过头去,是个拒绝沟通的姿态。 她不是胡闹,只是不放心。唐敛不知道为什么一直不能下水,京城来的世子水性也不可能多好。梅岛四面环海险象环生,出了岔子怎么办?危急之中,不能指望用钱雇来的陌生人。 总之……她不放心。 “明明我才是最厉害的潜水员。你们不带上我,怎么完的成任务……”她小声嘟囔。 “明月,听话。”唐敛的语气严肃起来。 “听话有什么好?我才不要听话。” 唐敛无奈,想了想,捏着她下巴把人掰回来。 他凑的极近,凝视她的眼睛。朱明月被他看的脸红起来,明明在生气也忘了挣扎,只能任由他撬开自己的嘴唇,很快连一点小舌头也被轻轻咬住拉走,又翻来覆去的玩揉。 唐敛亲了一会儿就松开她。现实和模糊的记忆混淆起来,夜里的暗香与方才含吮到的甜蜜柔软唤起情动,让他差一点就停不住手。 他轻轻喘着气,低声问她:“要不要听话?” 朱明月捏紧了手指,半晌,十分坚定地摇摇头:“不要。我要陪着你。” “那刚才的,就都没有了。”唐敛沉下脸。 朱明月缩了下肩膀,委屈的要哭,还是强撑着:“没有了就没有了!我才不稀罕……” 嘴上犟,心里想着的是,大不了偷偷的拿。 唐敛不知道她的想法,只看到圆溜溜的杏眼里全是眼泪,欲坠不坠的,把长睫毛都粘在一起,十分可怜的样子。 他看了一会儿,发觉脸上热度不减反增,自己的身体变化简直……十分禽兽。 被朱明月的眼泪磨到最后,唐敛只好松了口,再次叮嘱只要出了海,一定要听他的话。 “听的听的。”朱明月连连点头,又笑嘻嘻凑过来,露出酒窝,“那,刚才的……还能有吗?” “看你表现。”唐敛调整了下站姿,深觉此处不能久留,立刻走了。 朱明月鼓着脸看他,直到背影消失,又笑起来。 海盗也好,四皇子也好……她并不觉得怎么害怕。这已经是第二条命,新的人生,在遇到唐敛之前完全不知道为什么而活——但她现在觉得,她意外的穿越到此,也许就是为了遇到他。 这段人生,她打算一直陪着他。 * 洗了点菜正打算做饭,韩簿来找她。 “韩大哥?” “今天是我爹生辰,娘亲今晚露了绝活,说要做盛宴。”韩簿看着她,笑呵呵的,“也请明月妹子一起来吃,多个人热闹一些。” “啊,韩大哥稍等等!”朱明月想了想,立刻跑进堂屋,又去了自己屋里,拿了什么东西出来,气喘吁吁地站定:“好了,咱们走吧。” 她不好空手去,拿了之前换来的鳗鱼、瑶柱和一盒点心。得亏朱大傻的死,她的生活质量有了质的提高。 韩簿夸她细心,两个人客气了一番,说笑着到了韩家门口,却看见本来应该在做饭的韩大婶正站在院子里,呆呆地盯着某扇门发愣。 朱明月记得,那应该是韩渝的屋子。 她有些疑惑,接着,就听到了什么不太好的声音。 她尴尬起来,偷偷看向韩簿。 对方一脸平静,甚至眼睛还带着笑意。 突然,门砰地一声响,一个人摔出来,全身上下只裹着条被单,大片大片裸 | 露的肌肤白的晃眼—— 朱明月一瞬间几乎傻了,过了几秒钟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耿、耿春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