咸福殿内烟雾缭绕、挂满了横七竖八的阴阳旗帜。 轩辕伏极今天身穿朱红色衣衫,他依旧相貌堂堂,两眉似刷漆,胡须随着吐纳呼吸上下抖动。他打坐在青砖铺就的地上,此刻,他眼睛微闭,神情虔诚,面露凝重之色。 东西二面靠墙还站立着两排这东狄国的群臣,除了三位已经成年的皇子之外,其余多数都是年岁稍长的老男人。 有一手拿拂尘,身穿八卦仙衣,头戴混元帽,看起来仙风道骨的道人,踱着方步绕着轩辕伏极转圈。 此道人叫葛通,精通奇门遁甲之术。众臣都知道,葛道长常年云游四海,偶有出现在皇宫,为皇帝陛下排忧解惑。 忽然,葛通如脚底踩上了浮云,飞速地飘移在这大殿中。群臣们依旧大气不敢出一声,只有其中一个长着刀削脸的老臣陈清,他是当朝太傅,鼻子孔哼哼了两声,用以表示不屑。 “唰啦。” 葛通拂尘轻甩,停住了做法。 “陛下,法事已经完毕。” 轩辕伏极缓缓睁开眼睛,只觉得神清气爽。他在内侍的搀扶下,回到了高座上。 “陛下,您鸿福西天——” 群臣们马匹拍了半截,一个小内侍慌慌张张地跑了进来:“报,慕山下传来火急信件。” “念。” 轩辕伏极眉头皱起。 “贼人霍箫近日又纵容手下人下山烧杀抢掠,附近县府民不聊生——” “好了,好了,别念了。” 轩辕伏极一摆手,他有些头疼。那慕山族人自东狄国建国以来,就一直是一个威胁,他们凭借着慕山那座屏障为非作歹几十年。想那霍箫老贼一把年纪了,还贼心不死,竟然敢觊觎他这东狄国的皇位? “陛下,让儿臣带兵前去灭掉那老贼。” 轩辕炎耀上前一步,请命道。 “不妥,不妥,那慕山方圆八百里,山高路险,二十万兵卒进去也如石子入大海。想彻底捣毁他们的老巢,举全国之兵力也不一定能行得通。” 轩辕伏极并不是好战之人,他一点都不喜欢打仗。 葛通甩动着拂尘,上前道:“陛下不必忧心。那慕山处于东方,日晖升起之地,阳气极重,导致那慕山族人男子多勇猛,女子多彪悍。天长日久,人心浮动,他们自然越来越不甘于苟且生活于深山之中。” “仙长,这有何破解之法?” “贫道闻听我国中太卜一职一直空缺着,何不找一个甲寅年寅月寅日寅时三刻出生的女子来做太卜?只需这位太卜认真观天象,偶尔做法,天长日久定能压制那慕山阳气。那慕山族人没了心气,自然也就没落于深山中,无力与陛下抗衡。” “说的有理。可是,如何寻得那样的女子?” 轩辕伏极说完自己的疑惑,又想起了一点什么来了。 “来人,去太后那把卫慕儿给朕叫来。” “遵命。” …… 福宁宫外。 卫慕儿坐在台阶上,有些无聊,她捡了一根草棒,趴在那和蚂蚁玩搬家。自娱自乐,倒也十分高兴。她琢磨着下午,或许明天就向太后告辞,因为她有点想“家”了。 “卫慕儿。” 一个小太监的突然出现,打断了卫慕儿的思绪。 “小公公,你有何事啊?” “陛下召见你,快点跟我走吧。” “是谁?” “是陛下。” 小太监不耐烦地又重复了一遍。 卫慕儿有难以置信,现在就是再给她增加一百万个脑细胞,她也分析不出那皇帝是为了何事召见她。难道是昨日游玩,她不小心说错了话? 此事不容怠慢,卫慕儿跟在小太监身后,亦步亦趋地来到了咸福殿外。望着那长长的台阶,两旁站满了手持大刀长矛的兵卒,她就有点发怵。 据卫慕儿所知,这咸福殿是皇帝的寝宫,皇帝在寝宫召见她,这是为哪般?。 进了咸福殿,光线有些暗,等卫慕儿的眼睛适应了环境,她才发现这咸福殿出乎意料的古朴素雅,没有什么雕梁画栋,也无金银珠宝点缀。但是规模很大,一个人进入殿内,犹如一只蚊子飞了进来,没有多少存在感。 再望一眼两旁那穿着黑色朝服的群臣,卫慕儿顿时汗毛孔收紧,心里念叨:“哎呀,这些人黑压压一片,都是大号的乌鸦,我一个小小的女子什么时候见过这场面?” 对于桌案后的那个男人,她昨日已经领教过了,还算和蔼。但是,今天场景不同,气氛也不同,卫慕儿强压制住紧张,从容不迫地跪倒在地。 “小女子卫慕儿参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好,请起。” 这个丫头参拜颂词很特别,轩辕伏极心情不错。 “遵命。” 卫慕儿颔首站在原地,不知道下一步该干什么。 轩辕伏极又转脸问那茅山道人葛通:“仙长,此女就是甲寅年寅月寅日寅时三刻出生的,朕记得她每次闯祸,太后都会提及她的生辰,说她是天性使然。” 葛通摸着胡须,眯着眼睛打量着卫慕儿—— 卫慕儿的眼皮耷拉了下来,她心中多少有些忐忑,曾听闻茅山道人多是以捉鬼降妖而名闻于世的。这道人不会把她当成鬼了吧?因为眼前的这个道人极有可能是个欺世盗名,骗吃骗喝的主。 “嗯,我看此女气质不凡,应该可以胜任太卜一职。” “好,卫慕儿,朕就封你为太卜,明日起走马上任。” “陛下——” “不必多言,朕不计前嫌,封你官职,你该高兴才是。” “是。” 卫慕儿表示一脸懵懂。貌似她被封了一个什么官,这皇帝抽风了? “可是,陛下,这女子也能当官?您不是把我婚配给了淳于子溟了吗?” “嗯,你是本朝先例,这也许是天意。谁让你是甲寅年寅月寅日寅时三刻出生的呢?卫慕儿,你的婚约现在就解除了,淳于太师你看?” 群臣中一个身材肥胖,一脸喜庆,没有胡子的老头虾着腰走了出来。这淳于简现在美滋滋的,因为这解除婚约正合他心意。 “如此甚好,悉听陛下安排。只是犬子已经成年了,陛下可否再给指派一门婚事?” 轩辕伏极稍微地想了想,道:“这样吧,朕与你结一个亲家,长公主粉蝶婚配给令郎可好?” “如此甚好。” 淳于简喜的合不拢嘴了,他早就想为儿子求娶公主了,只是还没有行动。一是,十八公主还未成年;二是,他想等把长女嫁给皇子的婚事板上钉钉了再说。却不料,太后突然打起了他淳于家的主意。就那卫慕儿?他还真瞧不上,却又不敢违背圣意。 “呵呵,这下好了,虽然不是十八公主,却也不错。这长公主虽说声名狼藉,至今无人求娶,可是她贵在一个‘长’字。他淳于家要是娶了长公主,何愁富贵不绵延子孙?” 淳于简心里越想越美,脸上眉飞色舞。 “好,此事就这么定了。” 轩辕伏极心里的一块大石头算是落下了。他那个女儿,从小到大就没让他这个爹省心过。这到了适婚的年纪又陷入了无人求娶的尴尬境界。他虽贵为皇帝,也只能舍脸主动嫁女了。 …… 见淳于简一副喜不自禁的模样,卫慕儿不再恼怒自己这具身体的生辰八字。她在心中直接给淳于简贴上了一个“小人”的标签。切!这老家伙还看不上她这个卫太后的侄孙女?她还看不上他那儿子呢。 不过,卫慕儿也觉得心情舒畅。那皇帝一句话,她的婚配黄了,而她那发小外加死对头竟然接手了那个白面书生般的男人。嘿嘿,那么两个人站在一块,只是看着就觉得十分“般配”。 她无意间抬起头,瞟见轩辕星辰那张脸。这厮今天穿了一身蓝锦缎的衣衫,在这一群乌鸦当中还算比较显眼。只是那张脸似笑非笑,皮笑肉不笑—— 卫慕儿暗戳戳地搓着手,看来她的小手要好好锻炼锻炼掌力了 “卫慕儿,你觉得怎么样啊?朕让你做太卜,你——” “陛下,我——” “你怎么了?” 卫慕儿憋了半天,回了一句实话:“我不会。” 哈哈哈哈,满堂哄笑声。 “呃——” 卫慕儿黑脸,这有什么好笑的嘛?她真不知道这太卜是干什么的。 一双穿着白布袜,蹬着灰布云鞋的大脚进入了卫慕儿的视线。葛通那道人来到了她近前,他捋捋胡须道:“卫慕儿,贫道可以教你观星占卜、诵经念咒。” “那好?还是不好啊?” “当然是好了,不要胆怯,那似乎不是你秉性哦?” 卫慕儿汗颜,看来这个官她是非当不可了。哼,有什么大不了?这皇帝敢放官,她就敢当—— “多谢皇帝陛下赐官,小女子定当不负圣意。” “好,起来吧。为了江山社稷,朕命你不嫁不娶,但是你可以有男宠,跟谁好都可以。” “啊?这样也行?” 卫慕儿一脑子问号。 “当然,陛下的话就是金口玉言。卫太卜,这是您的官服。” 边上走过来一个小太监,他双手奉上崭新的官服。 卫慕儿只好伸手接下官服。丫的!这小太监办事效率还挺高,看来她卫慕儿以后要加入到这群乌鸦当中去了。 …… 后面的事情是,卫慕儿双手捧着自己的官服——黑衣朱裳,走出咸福殿。直到走进福宁宫,她才相信这是事实。 她望着黑衣朱裳,有一股莫名的厚重感,想她一个小小的女子,如何做的了太卜?还有,难道她真的要拜倒在那道人葛通门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