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把叶谦说愣了。“我们家?为何?”
“魏国公为人淡泊不结党且对陛下忠心耿耿没有必要大动干戈。贪墨如今朝廷上下无论文武谁敢说自己是干净的。其实皇帝要针对的还是我们叶家姐夫也不过是个引子罢了。”
叶羡面色愈沉他望着叶谦接着道,“二哥,你还没品出来吗?看似陛下敬重祖母和祖父实则他忌惮着呢。想当初祖父号令三军,威望极高,他当真会因为断臂而退出吗?他是为了安陛下的心。直到祖父去世皇帝的心才真正安稳下来。他对祖母好不过是心怀愧疚罢了。如今,父亲袭爵任留都守备兼中军都督大哥任蓟辽总兵而你率领的叶家军平定了动乱几十年的西南如此军功在身这便是罪。虽无叛心却有这个能力如此威胁皇帝如何高枕?”
“那他为何不直接针对淮阴侯府?非要拐这么大个弯!”
“若直接针对淮阴侯府,今儿来的就不是你了,而是祖母。”叶羡冷静道“皇帝不会直面祖母的他既想压制侯府,还想保持自己恭谦的好名声,所以便从侧面下手。顾修贤是侯府的孙女婿,不至于让祖母亲自入京向皇帝求情,但他若获罪,足以牵制侯府。要知道,暴风起于青萍”
闻言,叶谦愕然,这些他懂,只是身为武将的他,理想只在刀剑矢石中,为国立下汗马功劳。他不遗余力,甚至拿生命做筹码,破釜沉舟孤注一掷,不然如何会平定西南久患。可事实却是……
“这一腔子的热血终究玩不过文官的尔虞我诈,抵不过主上的杯弓蛇影啊!”
叶谦凉苦感叹,叶羡沉默了。二哥这说对了,不止皇帝,还有文官
顾修贤入狱在前世根本就没有发生过,这个突然事件让叶羡明白,历史的轨迹从这刻开始便产生偏差了,而偏差的那个点便是首辅汪平正的案子……
话说汪平正刚入诏狱,连个板子都没挨便什么都招了,甚至包括自己谋反!罪状呈于陛下面前时,指挥佥事霍君荣内心澎湃,还道皇帝会赞他办事高效,却未料皇帝将认罪书一甩,竟怒吼了声:
“扯淡!”
霍君荣惊忡,还没从这两个字里品出味道来,皇帝便唤来了东厂提督纪纶,让他把汪平正带来,要亲自审问。
果不其然,汪平正一入建极殿便跪地喊冤,慷慨淋漓,情绪激昂,将认罪书上的罪状统统推翻,把霍君荣打了个措手不及,彻底傻眼了
相处了十几年的老臣,皇帝会不了解?何况这京城之中,锦衣卫有若天眼,众臣的一举一动皆在皇帝的监视之下。所以说汪平正狐首观望,他许信,但说谋逆?皇帝只能赐予两字呵呵。
汪平正是百官之首,他有能力号召文臣,影响乃限制皇帝的决策。但这已不是挟天子以令诸侯的年月了,兵权统调分离,他就是身职兵部尚书,也招不来一兵一卒。所以,看到认罪书的那刻,皇帝就明白汪平正的伎俩了。躲避受刑是次要,他是想以此获得面圣的机会!
“你个老狐狸!”
这是皇帝见到他时,忍不住道的第一句话。
不过了解归了解,皇帝对谁也没有绝对的信任,不然也不会同意他入诏狱。毕竟他是兵部尚书,若果真纵容了秦王,与各王侯联手,那便真的是统调合一了……故而,皇帝将他停职遣回都察院继续审查,而内阁暂由两位次辅掌管。
经了这一遭,官复原职可能性很小了,但与前世相比,却也算逃过了一劫,且历史正是由此走上了岔路……
汪平正门生遍布朝野,虽未结成一党,且政见各异,但都不约而同地支持太子。颍王集团本是想借扳倒汪平正来肃清敌对,前世他们成功了,但这世却扑了个空,未曾撼动太子半分。
所以叶羡推断,这次针对淮阴侯府不止是皇帝的决定,颍王集团必然参与其中,只因淮阴侯府同太子关系密切……前世颍王登基后,第一个开刀的不正是自己的祖母,质疑他的大长公主么!
没想到矛盾会出现得这么早……
想着想着,叶羡鼻间轻笑了一声。
叶谦皱眉。“亏你还笑得出来!”
闻言,叶羡却笑痕越深。重生后他始终忧心历史的轨迹难以撼动,如今果真改变了,也就是说叶家的悲剧不是注定的,他可以挽救。
见弟弟不愁反倒轻松,叶谦恍然。他这个三弟,别看年纪最小,主意可是多得很。于是试探问:“你可是想到什么了?”
“这事得求人。”
“我还不知道求人!自打来了我便没停下,祖父故交,父亲同窗……凡是和叶家有交情的,我能找都找过了,再求,怕真就要求到那位皇帝表叔了!”
“二哥人是没少见,可你都找错了。”叶羡淡定道,“你该找户部尚书,褚道源。”
“文渊阁大学士?”叶谦惊道。确实,贪墨案理应从财政下手,可褚道源是内阁次辅,平日与侯爵无甚往来,便是登门,叶谦都不知道该如何着手。
叶羡知道他的顾虑,笑道:“二哥放心,这事交给我吧。”说着看了眼门外,二夫人甄氏正陪着叶谦夫人董氏朝这边来,他又道,“长途劳累又不住脚地为姐夫奔波,二哥也累了,先陪二嫂休息几日吧。”
事情紧迫,叶谦那能安心休息,不过他没在和弟弟辩驳,也跟着望了眼妻子,叹道:“入秋后祖母身子一直不好,听到这消息险些没晕倒了,母亲在家照顾祖母走不开,听闻婧沅有孕又心有挂念,这才叫你二嫂随我入京,安抚婧沅……可这,我们竟连门都没进去,也不知婧沅如何了。”
叶羡点头。“姐姐身子无碍,只是心情低落,不过有表姐照看着,她不会有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