淑凝从宜寿殿中跑出,心思纷繁错乱,像个无头苍蝇一般在鹅卵石铺就的道路上横冲直撞,只想着快些回执秀宫。
起伏不定地喘息着,由于步履太过急切蹒跚,时不时踩到自己的裙摆,趔趄了好几次,都勉强稳住了身形。
骄阳金黄的光晕铺满了大地,身边的常青树葱郁茂密,空气里也弥漫着一股若有若无的梅香韵味。
可景致再美,淑凝心底却冰凉似霜,只得漫无目的地走着。
此番宜寿殿之行,她好像知道了一件不得了的事。
足以让她粉身碎骨,死无葬地的大事。
“淑凝姑娘,留步。”身后突然传来一句清冷的女声。
淑凝一震,转头望去。
眉若远山,眼含秋波,是碎月姑姑。
从宜寿殿出来,她便一直跟着自己。
碎月是太后的人!
淑凝狐疑不决地凝着碎月,她上前一步,淑凝便后退一步,二人始终保持着一丈有余的距离。
碎月蹙眉,为淑凝溢于言表的防备与抵触。
“淑凝姑娘怎么了?好像有些怕我。”碎月道。
淑凝调整着急促的呼吸,勉强绽开一抹不自然的笑,“奴婢前些日子染上了风寒,如今这病还未好,难免有些胸闷气短,劳碎月姑姑挂念,奴婢惶恐。”
碎月笑道:“原来是这样,那你可得好好养着,病怏怏地如何伺候得好公主呢?”
“姑姑说的是,既如此,奴婢不敢耽误姑姑,先行告退了。”淑凝不想再与她周旋,道了别,转身急步便走。
“淑凝。”碎月出声挽留,语气较之刚才多了丝严肃。
淑凝堪堪站定,脚下像浇了铅一般沉重,再也迈不出去。
”姑姑有何事吩咐奴婢?”
碎月微叹,“我只是想提醒你,这帝宫里的女人们,一辈子争争抢抢惯了,往往都没有什么好下场。而恃宠生娇的人,不过是比其他人死得更快一些罢了。”
恃宠生娇?
淑凝敛睫,轻咬了下嘴唇。
碎月姑姑的意思是,认为她卫淑凝仰仗着元陵的宠爱,而敢屡次三番地在太后面前放肆招摇,妄想能博得她老人家的青睐,从此平步青云?
这误会可就大了去了。
淑凝苦笑,“姑姑教训的是,奴婢谨记在心。”
碎月神情驳杂地盯着淑凝渐渐走远了,这才缓缓叹出一口气。
*****
经碎月的一通叱责,方才在宜寿殿的惧意一扫而光,反而平白生了些桀骜之心。
淑凝一改原先的打算,并没有回执秀宫,倒是往监宝司的方向去了。
看来老天爷待她还不算太绝情,正值一筹莫展之际,就送了个线索给她。
而要印证心中的猜测是否属实,细细考量来,也许监宝司便有答案。
那阵隐秘而淡雅的桂花香,应该是香料一类的物什散发出来的。太后身上有,那早已殒命的婢女身上也有,而太后平日里使用的熏香药料,都是由监宝司上呈,只要找到这香味的出处,事情便会明朗清晰得多。
情绪已过,淑凝此刻倒心如静水。
走了一会儿,穿过勾廊荷池,一幢气派威严的建筑便映入眼帘。
淑凝不假思索,提脚便走了进去。
监宝司专供着帝宫里的各项开支采买,下设数十个分支组织,古玩衣饰、花卉脂粉等都分门别类好,各有专人负责。另外北祁底下的众多郡县及附属小国每月都会进贡佳品,这些贡品也得由监宝司仔细检查过,确保无虞后方能送到三宫六院的主子们手里,因此监宝司各种奇珍异宝无数。
淑凝此前没来过这里,于是就随意走进了一间仓库,一进门就被晃花了眼。
偌大的房间里,青玉花瓶黄金貔貅之类珍品俯拾皆是,更堪说翡翠床、夜明珠熠熠生辉了。屋内有几个内监,并没有注意到淑凝,正各自捧了册子,一一核对着入库的宝物。
淑凝站在门口发呆,这进也不是,退也不是,见他们十分专注,发愁着没人给自己指引,突然肩膀被大力拍了一下。
淑凝一惊,急忙转身,避开了条道出来。
来者是位高高壮壮的内监,手执一柄拂尘,眼角细纹密布,看起来有了些年纪。衣着精致,应该是个有品阶的大太监,一双三角眼里满是精明算计的光。
他瞅着淑凝眼生,分明不是监宝司的人,便对着淑凝怒声道:“哪来的婢女这么不懂规矩!连监宝司也敢乱闯?”
淑凝忙躬身道:“奴婢是元陵公主的贴身侍婢。”
那老内监听闻是元陵公主的婢子,面色稍缓,拂尘一甩,从淑凝让出的那条道挤进了房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