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谌知道她这恶劣的脾气,可又决不惯着她,他说外卖就是外卖,陶微不会再亲自送过来,她这种坏毛病在聂谌眼皮子底下想都别想。
多年以来,聂谌像教养女儿一样把她养大,宠爱她,顺从她,却绝对不是要培养出一个目中无人的任性大小姐。
面对这样柔软的拒绝,董有昕甘之如饴。正因为聂谌将她当做至亲看待,才会有这样温柔又不失严苛的对待。
董有昕笑了笑,问他:“你这次什么时候回家,我不想总是吃外卖。”
聂谌对她总是极其耐心又极其包容,算了算时间后才回答她:“还有半个月的戏份就杀青了,我很快就回来。”
“嗯。”董有昕有些懒洋洋地应着。
聂谌听得出来她有些郁郁寡欢,知道她多半又梦见了母亲,奈何小姑娘现在一个人孤零零在家,他亦帮不了她。
“你很久没做这些梦了。”他说,“最近发生了什么吗?”
董有昕揉了揉额头:“没有,大概是马上要恢复工作了心里不痛快。”
聂谌微微沉默了一下,才说:“我让陆臻给你接一个轻松一点的剧,你最近状态并不好。你之前和我说的那个电影,你再斟酌一下。”
包括这一次在内,董有昕三个月来已经给他发过五次类似的短信,这频率前所未有的高,这也意味着她童年挥之不去的噩梦似乎已卷土重来,令她无法安宁,甚至影响到了她日常的情绪。陆臻允许她长时间去云南散心,亦是基于同样的忧虑。董有昕是天橙娱乐最当红的女艺人,她的状态好坏几乎直接影响到了公司的众多利益。他和陆臻关心董有昕的出发点不同,可目的却是一样的。
而董有昕先前告知他的那部电影明珠,题材实在太过沉重,恐怕于她而言只是更重的负担。
董有昕不以为意:“没关系,我喜欢那个剧本,我有分寸。”她撒娇似地抱怨,“小哥哥,我是大人了,你不用担心我,我可是金刚不坏之心。”
聂谌忍不住笑了:“好的,我知道了,你自己决定就好,我尽快回来。这次回来,我大概可以休息一段时间,因为姑姑那边有个研究生要我接手。”
“咦?”董有昕来了兴趣,“男生女生?”聂谌是文物保护专业出身,师从大师叶厚祯,他的姑姑是工艺美术教授聂嵘,两个专业有所共通,聂嵘忙碌的时候,聂谌也会替她照顾研究生。好在这个专业一年只收一个学生,保密性还是极好的。
可聂谌近年来疲于两地奔波,早已不带研究生多时,这次怎么会……董有昕一瞬心领神会,脱口而出:“小哥哥,这次是那个人?”
聂谌轻轻应了一声。
董有昕立即懂了。
那是聂谌心里的白月光,只是不知道和他的朱砂痣相比,究竟哪个更重要?
这一刻,她有些羡慕聂谌,他有一个寻寻觅觅多年的身影,亦有一个近在咫尺的青梅,他的内心有所寄托,不像是她,每每从噩梦中苏醒之后,陪伴着自己的,永远是冰冷入骨的孤独。这种深刻进血液里的冷意,就连自小宠爱她的聂谌也无法将之从她身上驱除。
古人说孤星照命,多半是说她吧。
董有昕扯了扯嘴角,好不容易去云南偶遇个江山,又分分钟被发了好人卡,只捞到一个女二号的剧本,该说她赚了还是亏了?
不过,她是那么容易放弃的人吗?江山小看她了。
想到这里,她突然觉得自己有事可做了,心情倏地好起来,忙同聂谌说:“小哥哥,你忙吧,我就在家等着吃肯德基了,先看会儿剧本,拜拜。”
“……”聂谌对她情绪转换之快有些不太适应,“你确定没事?”
“我确定。”董有昕斩钉截铁地回答,然后把电话给挂了。
她何止是心情变好了,简直一瞬间斗志昂扬,挂了电话就兴致勃勃地把江山的电话号码给找出来,到微信里搜索加好友,一气呵成。
回来了三天才想起来加微信,董有昕对自己的疏忽有些惭愧,但她并无懊悔,这世间,还有什么能比生她养她的母亲更为重要?这几日频频梦见母亲,她哪里还有心思去撩拨江山。
董有昕认真地思索:江山会不会觉得自己是去云南找艳遇的?所以一回北京就把他忘得一干二净了。
不,应该不会。董有昕说服自己,是他先拒绝自己的,伤心个几天总可以吧?
想到这里,她又十分心安理得地放下了手机,去房间里打了一份剧本看起来,然后静静等着美食上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