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溶手下一顿,笔尖落下的胭脂色墨汁在绢帛上晕染出一朵红梅,他勾起嘴角笑道:“你几时也学得这多愁善感。罢了,你若是有喜欢的姑娘,告诉王妃,请她替你主张就好。”
松墨拱手抱拳,没好意思开口。
又是一年春,禾儿已学会开口说一句完整的话,每日总在庭院里追虫捉鸟逗趣。庭院里开满了桃花,他便央着松墨抱着他去摘枝头开得最盛的。
紫鹃一回头,见小世子骑在松墨头顶,轻咳一声,说道:“小世子,詹大人得空还要守卫皇城,岂能陪你在这里胡闹呢,快些下来。”
松墨笑着放下他,见他得了自己想要的花枝,便俯下身问道:“殿下想把绛桃送给谁去?”
“自然是娘亲,”禾儿宝贝似的护在怀里,说:“给娘亲贴花钿用。”
“如此,想是王妃正等着,那快去罢。”松墨起身,见小世子拉着乳母的手欢天喜地而去,忽见身边桃花正艳,伸手折了一枝递给一旁的紫鹃,说:“少见你簪花,我就借花献佛了。”
紫鹃怔怔地接了,还不及脸红,就见他握着佩剑扬长而去。
春色正好,因这一枝花,再相见大约也会不一样罢。
北静王府早已荒废了大半,往日峥嵘葳蕤只剩下朽木杂草,一时没有人看顾着,就衰败成这幅模样。水溶攻城那日,就找了不少工匠修缮王府,只是无论怎样,都不能复原如初。旧时府邸诗情画意,处处精巧,都是历代主人的心血,哪里是他们能比的。
前人种树后人乘凉,毕竟是累世的心血,黛玉看着正房里焕然一新的器皿和花草,叹了口气。
水溶梳洗更衣后掀帘而入,见她站在窗下幽幽叹息,便从背后环住他,悄声道:“怎么不高兴”
“还是从前的好,可惜没能留住。”
“你也实在恋旧了些,”他扳过黛玉的身子,见她蹙眉失落的样子,笑道:“我娘跟我说过,她刚嫁进来的时候每日跟我父王作对,有一回闹得实在厉害,就取了剑把花园子里的花草都砍了”
“太妃年轻时”黛玉想起北静太妃在世时高贵慈爱的模样,不敢想象她也曾有这样任性的时候。
“所以,你从前看到的美景,都是我父王哄娘亲得来的,”水溶与她并肩站在窗下,一同望着窗外别致的新景,笑着说:“如今换我来哄着你了,就让从前的那座园子随着太妃一块去了罢。我总想着明年再翻新一次,睹物思人总是折磨。”
黛玉听着这些话,心头不知怎么觉得温温热热,将头靠在他的胸口,什么也不想,什么也不愁,只想着和他共白首。
禾儿一路跑来,推开门扉,见父母双双朝他看来,举起绛桃枝朝父母奔赴而去,脸上洋溢着笑:“爹爹,娘亲,花园子里是不是住着仙女,桃花开得好极了。”
人生的圆满,或者并不限于位高权重,也并非儿孙满堂,也许只是当年惊鸿一瞥,万世相守至死不渝,若有有幸平步青云,也都只是锦上添花。
全文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