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是梦中惊醒,可那白衣男子的模样分明是他。千百年来,即便他死了千百年了,也从未来梦中找过白妍。 如今一来,还是白妍初见他时的模样,一袭白衣委坐于青竹下,慢慢的拨动琴弦。 “妍儿。”男子微启薄唇。唤声名罢,却对白妍犹有致命的吸引。 白妍轻步上前,即便是场梦,她也要问他为何?为何千百年了,千百年了才来找她。 “崩”琴声骤断,白衣男子渐渐消失。 榻上女子眉头紧皱,周身仙气乱串。白妍施法抑制,过了好一会儿气息才渐渐稳定下来。 “怕你是来讨债的罢。本就是我欠你的。”白妍起身,毅然出洞。 这日月洞可真是个好地方,他人十日修成的法术在这里一日便可修成。白妍在此处闭关一千两百余年,本在五百年前就历劫升神。可在那天宫,白妍竟自请不升阶品,继留凡间。天皇念她有功,几番挽留。可白妍偏一意孤行,天皇震怒,便将白妍赶出了天宫,命她此生不准再入青天之上。 东无众尊得此消息,纷纷赶至清欢殿前。可白妍一回东无便进了日月洞,众人转至洞前时,洞门已关。 洞前众人。 吴睚:“白妍仙尊真是糊涂啊!” 贺兰韵:“师兄,妍儿哪儿是糊涂?妍儿只是不想当神仙罢。”说完,贺兰韵展扇大笑。 一个仙骨清奇的少年,扯了扯吴睚的袖口。“师父,那我何时才能见到白妍师叔?” 贺兰韵合上扇子,一敲少年的头,笑着说到:“丏羽啊!你莫急,你好好修炼法术。只管她出来之前你没瞎,总有一天你能亲眼目睹白妍仙尊那倾国倾城的容貌的。” “啊!”少年面若桃红,有些羞涩可又没有将这份朦胧的情感掩藏,反而直视贺兰韵,一副光明磊落。 贺兰韵只得他时天真可爱些,轻笑着离开了。吴睚则是一脸黑线,可于白妍之前他不敢放肆,于徒儿尽是无奈。 见贺兰韵离开,少年便转问吴睚:“师父,师叔说的可真?” 吴睚本不想说什么,可一想到贺兰韵那番戏弄丏羽的话,便愤愤的说了声:“没用的东西。” 吴睚腾云离开,丏羽望了望日月洞,转身腾云追随吴睚一同离开。 只是那日月洞,一闭就是五百。 那战事过去后,六界均修养生息。如今六合之内皆是繁荣景象。 前来东无拜师的弟子更是络绎不绝,几经淘汰后留下几个凡骨上品,悟性心性也是极高的。当然,这不包括殿前跪着的这个病秧子。 吴睚与贺兰私语。 “师弟,这病秧子是今日一个真人送来的,说是在蓬莱发现了他。可蓬莱千年前就灭!那地方笑着毫无人烟,又怎会有个孩子在哪里。” 贺兰韵:“师兄考虑的是。我观了这孩子,他并无凡骨也无仙骨,非人非仙也非魔。” 吴睚:“如此,来历不明之人不应留在东无。” 吴睚一心一意为东无设想,不怜悯一分这是贺兰韵意料之中的。只是又端看了番那孩子的模样,细慢的说:“这孩子模样清秀,年纪尚小。身子虽单薄了些,但也可收在身边留做书童。毕竟是个生灵。” 殿上正谈论着此事,殿前悄无声息的立了一抹白影。 周身仙气缭绕,立马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尤其是吴睚与贺兰韵。 尚未踏入殿门众人已议论纷纷。毕竟仙气缭绕又不见容颜,唯见那飘逸的裙摆和风骚的身量,以及那令人不禁后背发凉的强大气场。 凡世间能有如此仙力的只有坐化了的东无长老和已闭关五百年之久的白妍仙尊。 贺兰韵摇着扇子谨慎察着。无论来者多强,东无断不会自乱阵脚。可这细看之间,贺兰眉间忽而一跳动。扇子也险些脱手。 “妍,妍儿。” 贺兰是用初观之法识出强大仙力屏罩之下的白妍,吴睚并无贺兰修为高。听得贺兰唤出妍儿二字,也是颇为吃惊。 白妍进殿,将周身仙气化去。面容从模糊到清晰,殿上的人皆是又喜又惊。 喜的人喜在东无唯一一个飞神的仙尊可算出关,惊的人惊在这仙力强盛一看就来路不凡的仙人竟又有如此盛世容颜。是个精致又高雅的美神仙。 无视众人切切的目光,那趴跪在地上的小小少年更吸引白妍的注意。只是他头埋的很低,不知是胆小还是不适。经过时又多看了两眼。 “妍儿,你可算出关了。我原以为此生都见不着你了呢!”贺兰韵激动的跑到白妍身前,先是拉紧了白妍的手,确定这是不是真的。又仔仔细细的打量着白妍。 “还是那样美丽。还是那样美丽。” 白妍微微含笑,“师叔,你倒是和从前一样风流。” 贺兰韵展扇大笑,连声妙,妙。 吴睚缓缓前来:“白妍你既然已出关,那也好。” 白妍应允了一声,看了看殿中众人,转头问:“贺兰,这是这一届的新徒?” “正是正是。都是些资质尚好的。”贺兰用扇一一指着,指到那病儿,贺兰敲了敲脑袋甚是头痛的道:“只是那病儿,实在不宜修仙。” “我也看出,便做我徒弟罢。”白妍道。 贺兰疑,“你可得好好想想。” 白妍却走到了那病儿面前,“你唤何名?” 孩子怯怯的抬起头:“沐,沐司。” “那你可愿做我的徒弟?” 孩子无神的大眼突放光彩,好似找到至亲般的激动。 “您可真愿意收我?” 白妍颔首。 “我······” “不可!”一个尖锐的女声打破了众人间的沉寂。 出众的人儿,一身黄缎锦衣,模样清秀可人。能在此时夺声而出的胆识也非常人。白妍淡淡的看向她。 “您可是白妍仙尊。南国锦玉拜见仙尊。”锦玉恭恭敬敬的行完作为东无弟子参拜仙尊的礼数。又站立而问:“可仙尊您为何要收一个残病。您看他,一个浑身毫无灵气宛如没有灵魂的人。这样无用之人,有何资格成为您的徒弟?” 白妍平语而道:“资格?你觉得何为资格?” 锦玉:“自然是像我或丏羽师兄这般资质顶好的。” 丏羽:“锦玉,不得放肆。” 白妍:“便是资质最好,我也不要。我白妍收徒何时看过资质?” 锦玉不再言语。 白妍不再理会,蹲下身来。 没等白妍的手放下,沐司便一把抓住。 “仙女姐姐,你要我,你要我,对不对?” 此时,白妍才细看这个孩子。他跪在地上,身着贴身道袍,这道袍穿在他瘦弱的身上显得十分宽大。绵绵的一团,只觉得瘦小看不出身量。小手抓着白妍也冰凉冰凉。只得这一张小尖脸白嫩,一双眼睛也尤其灵动。似墨色又似宝蓝。 “你叫我什么?” “仙女姐姐。”沐司思量着说道。 白妍拉起沐司的手,面向众人。 “从此沐司便是我的徒弟。” 众人齐恭贺:“恭贺仙尊喜获仙徒。” 清欢殿白妍已有一千两百多年未踏进,殿前的一草一木皆是白妍亲手栽种。如今,这树也高壮了,花也轮换了一轮又一轮。这屹立于东无山上最高处的清欢殿倒是什么变化也没有。 白妍感叹:如此这番情景,倒似我从未来过。 手中握着的小手忽然动了动。 “怎么?” “师父。我和师父便一直生活在此了吗?” “自然。” 沐司睁大眼睛,好奇又新奇的看着这四周陌生的一切。 “师父?” “嗯。” 沐司握紧白妍的手,仰起小脸。“司儿喜欢这里。” 白妍看着沐司这乖巧无邪的模样,不自主的摸了摸了他的头。 “你喜欢便好。” 沐司使劲的点头。而后又满脸笑容的看着白妍。 白妍见沐司衣着,皱了皱眉头。随手一挥,沐司身上的道袍便变成了东无仙徒的玄袍,脸也洁净了许多。只是身骨比同龄小许多。 “你怎会如此瘦?” 沐司回到:“回师父的话,司儿前几日被一个穿着长袍的白胡子老爷爷带来。原来司儿是一个人,常常吃不饱。有了食物还会有禽兽来争抢。是老爷爷带司儿离开了那个孤独的地方。” “日后你再也不会吃不饱,穿不暖。” 夜里,清欢殿后的浮香花开了。犹如一大盘一大盘的玉雕花。白玉般的色泽并在这皓月之下散发着微弱的光彩。 白妍深深吸了一口清幽的花香。“从前你为我将这花栽来。花期却只一日。你去后,我便耗费修为使这百朵浮香能够夜夜盛开。” 这百多浮香随风摇曳如银河般波动。白妍不禁想到,这银河般的浮香就好比那奈河。将念宁和师父于白妍隔于两岸。 “师父?”白妍将思绪拉回,看见沐司站在柱子后面,睡眼朦胧的样子好似刚睡醒。 “天色还早,你先休息.”白妍。 沐司迈着小步蹒跚走来,“师父,司儿是睡不着。” 沐司扯着白妍的裙角,嘟着嘴一脸萌气。 拉过沐司的手,白妍细瞧着沐司的小脸。那双朦胧又不浑浊的眼睛,白妍不禁看出了神。 沐司的小手在白妍面前晃了晃,轻声喊道:“师父,师父。” 白妍回神,轻允。 “司儿,你可知师父为何收你?” 沐司低头,眼中流出些许悲伤。 “司儿不知,可今日殿上的哥哥姐姐都说司儿是无用之人。从前道观里的人也是如此说。司儿不知。”说着又将头低下。 白妍看着一个孩子这般话,心疼不已。抚上沐司的青丝。“司儿并非无用之人。” 沐司抬头,眼中程亮。“真的吗?师父真是如此认为。” 白妍微笑,随沐司一起笑。 接着又问道:“那司儿心中向往怎样的生活” 沐司一扑,抱住白妍的脖颈。 “司儿只想日日与师父在一起!” 沐司天真的笑着,白妍也天真的笑着。 白妍轻拍沐司的背,嘴中轻念。“好。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