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妃与孟氏年纪差不多,也是柔和亲切,让人看着舒服。但容貌要惊艳些,举手投足间多了几分尊贵。
谢辰无话,只垂下眼帘轻笑。
皇后笑道:“太子亦然,弱冠的年纪看上去仍是弱不禁风。”
秦氏嗔笑道:“娘娘说笑,太子殿下哪能叫弱不禁风。他在围猎场上的雄姿,连我们家二爷都叹不如。”
做母亲的,无论皇后王妃还是诰命夫人,提起自家孩子,总有说不完的话。不知怎的,钻进谢辰耳朵里的,只剩蔺长星。
原来他每天早上习武两个时辰,下午读书练字,晚上点灯学到子时。除了偶尔出门散步,日日如此。
众女眷听了都夸他勤勉,将来可为君为国效力。
唯独谢辰心想,过得真闷。
在南州时,他有空下厨炖鱼汤,花半日的功夫编手绳,带着她去划船吹风。还会在夜幕下的竹楼里,为她吹笛子,给她唱南州的小曲儿。
对了,还会刺绣。用他的话说,因为闲,什么都想学。
回京之后,他要么是陪着贺裁风四处晃荡,要么是独自闷在府中读书。
谢辰想起他彼时彷徨的模样,语气里惆怅无限,“以后只有我一个人了。”
谢辰的恻隐之心将她搅得心绪不宁,一时间“蔺长星”三个字兴风作浪,满脑子都是他在南州时说过的话,做过的事。
她静不下来,只能刻意去想他在广云台声色犬马的情景。是了,怎么忘了,他怎会是一个人。回京这些日子,房里指不定收了人,读书苦累,还可以出去花天酒地。
哪里轮得到她在这里可怜。
她不禁自嘲般地牵扯了下嘴角,恰逢二嫂说到笑处,燕王妃也乐了,一并遮掩过去。
“四姑娘,太后娘娘请。”谢辰被这声传唤唤醒。
每回谢辰入宫,太后都要将谢辰喊去宫中坐上半个时辰。
皇后道:“你许久不进宫,太后早就挂念你,去给她请安吧。”
“是。”谢辰行过礼后走出景宁宫,吹了阵风才找回些理智。
然而才安宁不到半刻钟,路过玉液池时,一个朱袍玉带的少年闯入眼帘。
他坐在湖边的石头上,懒散贪玩,将鱼饵撒得豪放。弯腰探头看鱼时,半个身子恨不得贴进池子里,乐呵呵地吹着口哨。
谢辰在这遇见他并不感奇怪,方才王妃就说他在外头逛着。
她凉飕飕地想,如今天气暖和,落水不至于冻得爬不上来。只是这池子里乱石嶙峋,一头载进去,撞在石头上,人出点血算什么,别把鱼给惊着了。
谢辰越想面色越难看,勉强忍了忍,还是对那引路的宫女道:“姑姑可否到前面等我片刻,我说两句话就来。”
若是旁人,息云姑姑必会提醒一句太后娘娘正在等着呢。然而太后有多疼这位四姑娘,她不是不清楚,自然和和气气地应下。
谢辰轻步走下石阶,站在蔺长星身后五步外,好一会没出声。
她有预感,也有经验,这时候只要她开口,他能立即掉进水里,正巧就撞在她最怕的那石头尖上。
明明年纪已经不小,长得人高马大,肩宽腿长再匀称不过。做事情却比小孩还不如,冒失生猛。
这点她在南州时就领教过。
下个楼梯他能脚滑跌倒她怀里,亏她及时扶住栏杆,才没被他撞倒;跨个门槛他能被绊倒,喝过酒后甚至平地摔过跤。
初见时他在湖边来的那一遭,谢辰隔日便知道为什么了——此人走路从不看路。
每次他都心虚地看向谢辰,好像疼得是她不是他自己,然后懊恼地说一句:“我太笨了。”
谢辰开始还会宽慰两句,后来就没好气地直接回骂:“对呀,没见过你这么笨的。”
他不反驳,只抓头傻笑。
蔺长星撒完鱼食,坐直身子安分下来,谢辰才凛声问:“你不长记性是不是?”
蔺长星闻言,从石头上一跃而起,顺势转过身。
动作快带得身形往后一晃。
谢辰忙往前迈了半步,生怕他真摔下去,受惊后彻底沉下脸,寒声一字一顿道:“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