辰王看向沈彧,赶紧抿唇憋着,憋了好一会儿才解释道:“我方才说笑的,皇兄莫当真。这个固莲公主,是该好好收拾收拾,夫君说她两句就要不得了?” 辰王妃又是狠狠瞪了他一眼!他窃窃地打了下嘴巴,换了个正经事儿:“皇兄,你有公主的下落吗?你……你别这么看我,我是真的想帮忙。虽然素日里游手好闲惯了,但小王我也不是一无是处,好歹朋友多啊!你只要给我点线索,哪怕是根针,我也能从海里给你揪出来。” 这语气忒自信了,不过也是他唯一能拿出手优点。沈彧一急,竟把这茬给忘了。 “虎口,你有认识的人吗?” “有!”辰王甩了甩额头的两撮头发,愣是不带谦虚的:“九流之交遍天下,虎口朋友尤其多。皇兄你就安心等着吧,今晚我非把虎口翻个底朝天不可!” ********************************************************* 辰王可真不是盖的,回府之后,一声号令便招来了四十众人。 码头货商,赌场老板,酒楼后厨,镖局领头……各个领域,无不涉及。 很快,虎口就织好了一张大网,只需慢慢的提它起来,便不可能有漏网之鱼。辰王胸有成竹的在府里等消息,这一等可比他想象得要漫长。 寒风一吹,夜里飘起雪花。辰王隔着窗户一望,还以为自己看错了,使劲的揉了揉眼。 辰王妃有些不安起来,抱着怀中奶娃娃走到辰王跟前:“还没消息吗?这大落雪天的,一个弱女子能跑到哪呀?” 辰王早也觉得奇怪了,不该这么久还没消息啊。王妃这么一提,他不由的抚了抚手里的红泥暖炉:“是呀,虎口虽乱,可到底巴掌大的地方。这上线布下线,下线布喽啰,零零总总几百人在搜,再加上皇兄手下的门客,不应该到现在还没声啊。但凡是个活人,总要吃喝拉撒,酒楼,客栈,茶铺,眼线最是密集,难道这……这……” “别乱猜!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 辰王憋屈的望了辰王妃一眼,也就此打住了。 辰王妃轻轻拍着小世子的背,绕着屋子又走了两圈:“你说,淮王和淮王妃是不是因为仲闲吵的架?” “你是说,我推她的那一把?怕不会吧……”辰王想着,他们固然错怪了李京九,但沈彧也是帮她出了气的,不至于事后再为这档子事吵成这样。他沉吟道:“我估计啊,八成是因为那个柳淳安。” “你是说……”辰王妃凤眸一转:“还好我谨防了一手没答应她。” “答应谁?” “淳安啊,她求过我多次让我做媒了。我本也准备答应,毕竟她能当成淮王妃,我这个做朋友的倒也能沾沾光。但我又留了个心眼,毕竟淮王娶了休,休了娶的,若是做成了媒,往后又被休了,岂不是得罪了柳家?思前想后,我还是厚着脸回绝了淳安,心里还有些过意不去。现在看来,倒是万幸,若是昨儿个明面上帮了她,惹得公主和淮王吵架,淮王现在指不定怎么怨恨我们!” “还是你比我谨慎,我倒是想也没想,就帮着柳淳安送过几样东西,你这么一说,我也有些后悔。” 这时,廊上传来窸窣的脚步声,接着有下人扣门道:“王爷,有消息了,有淮王妃的消息了!” “快进来!” 下人推开门,满头的白雪,直喘气。辰王妃连忙让丫鬟端了口热水给他,他也没来得及喝,就急忙道:“王爷,公主让虎口的一个乞丐给找着了!” “乞丐?”辰王一惊:“我也不认识乞丐啊……” 辰王妃呲道:“这时候你还管什么认不认识,你那些狐朋狗友,能托到个叫花子也不奇怪!” 辰王妃私下里夺他面子也就算了,当着下人的面子竟要给他脸色。辰王不自然的扭了扭脖子,又不敢和她硬吵,万一把小世子给吵醒了,她一巴掌呼过来也是完全可能的。 辰王继续问道:“那公主现在在何处?” “在罗松巷子的死胡同里呢。” “怎么会在那么个破地方?”辰王不解,却也大喜着,顾不得那么多:“快,快去淮王府报信。” 下人面露难色:“王爷,这已经是二更天了,会不会扰了淮王休息?” “瞧他今日的状态,哪有心思休息?速速去禀,一刻也耽误不得。对了,叫人看紧了,别叫淮王妃又溜了。” “是。” *************************************************** 夜深人静时,虎口罗松巷子里,李京九缩在歪枣子树下就没动过。 不是她不想动,是心口悸得慌,无端跟揣了只兔子似的咚咚直跳,稍微挪个身位,就大口大口喘着粗气儿,好像一口喘不上来,就要死了似的。是她多年没犯过的心疾,又犯了。 还记得老太医交代过的,倘若犯了病,千万别动。先把药吃了,躺着舒服就躺着,坐着舒服就坐着。于是,她有气无力的从袖子里掏了小药瓶,胡乱抓了一把吞了,便不敢动了。 待药效发挥,心跳渐稳,手脚已冻得发木了,想挪个地方也不听她使唤。她蜷在树下,辨不清天是黑的还是白的,只觉得世界安静极了。 依稀的视线中,一顶黄盖红帏,平头褚色舆轿抬了进来,落在了巷口。下人掀了帘子,轿子里下来一个贵人。 虽看不清长相,但从身段和气质来看,五官应该也差不到哪去。 但既是乘着轿子来的,就绝不是初满,李京九挣扎着往树后挪了挪。 沈彧走到树下,低头扫了一圈愣是没看见人:“确定是在歪枣子树下?” 阿洲:“那老叫花子是这么说的呀。” “照着!”沈彧道。 阿洲连忙招手,让下人提来灯笼,往树下一照。 树下仿佛有只畏光的小东西,忽然动了动,厚厚的落雪一松,露出一截红纱来。可奈何光线微弱,也看不太清,只能辨出菱格的纹路。 “王爷,小心有蛇。”阿洲道。 沈彧俯下身子,拂了拂地上的雪,一只金雀钗也露了出来。 再佛一佛,一张白得跟雪混做一片脸颊也露了出来。 阿洲大惊,转身朝后头大喊:“快,快把暖炉都拿过来。” “京九?”沈彧唤她,她不应声,眼睛半睁半闭的也不知是死了还是活着。 沈彧慌了,连忙扒开雪,按上她脖子上的命脉,万幸,血脉还在动。 阿洲再回头,沈彧已将人从雪里抄了起来,那冻得僵白的容颜,仍旧不失为绝美之色,他轻轻剥去她睫毛上的一层白霜,再将掌心贴上她的额头。 “去请大夫。” “王爷,这已是三更天了……” 药局通通关了门,宫里也禁止出入,真是该死! 他把她打横抱在怀里,小心翼翼的,好像捧着什么一碰即碎的宝贝似的。正楞神,忽而被一双白青色的小手揪住了衣襟,低头,她正迷迷糊糊的嗫嚅:“白……白宣,你……回来了?” 沈彧看着她浑身破烂的衣衫,眉头皱得很紧:“京九,谁动过你?” “别离开我……白……白……” “再唤一声,我让他永无来日。” 沈彧这一声说得极其阴冷,也不知她是真听到了还是凑巧而已,就此住了嘴,只是手儿抓得更紧了,掰开一节指头,另一节又缠上来,试了几次他便只好拧着眉头放弃。 沈彧微微叹了口气,侧头,正杵上目瞪口呆的阿洲,阿洲退了一步,连连摆头,摇得灯影乱晃:“奴才什么也没听见,什么都没听见。” “滚,人找不到不说,领罚这种事还需本王教你?” “是……奴才这就去西院领罚!” 沈彧火急火燎的抱人上轿,阿洲敞着步子也撵不上。虽挨了沈彧一顿骂,但李京九总算是找着了,他紧绷的一根弦总算松了下来,待沈彧上了轿子,他才提着灯笼重重的吐出几口气。 此时,巷子里折出个白衣少年,容貌俊美不输女子,整个人跟雪凝成的一样。倘若能和李京九站在一处,倒真真能算得上神仙眷侣,般配不已。 “唉……”阿洲见了他,轻轻叹了口气。 “公主如何?”白宣有些急。 “风寒免不了,看王爷那着急的样子,估计还生了热病。” “我有个朋友是开医馆,这就去叫。” 阿洲嫌弃地看了他一眼:“你别费心了,王爷虽然没有言语,但你以为,王爷费这么大劲儿把娘娘找回来,就是任由她死的吗?王爷多半要亲自入宫,把那群当值的老太医给轰起来。” 白宣抿了抿唇,说不出是高兴还是难过:“那便好,那便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