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早樱推开闺阁的门,屋内昏暗,有一人坐在床边,她下意识的开口,“小姐怎么坐在……”她正说着往里走,看清人时,余下的话哽在了喉咙,整个人僵在了原地,声音颤抖,“少爷……”那张陌生而又熟悉的脸,是她家少爷!已经死去的少爷! “嘘!别出声。”苏华木握着苏君盈的手,目光没有从她身上移开,话却是对早樱说的,“准备些补血气的膳食,出冬现在身子弱。”他很久没有握着妹妹的手了,此时握住了不想放开,贪恋这种可以碰触的到的感觉,也想把她发凉的手,捂热。 “小姐怎么了?要不要请大夫?”早樱听他说小姐身子弱,立刻警惕起来,“不是已经好了么,又发病了?” 苏华木一时不知要怎么回答,动动嘴,想说是他不好,然而话还没说出来,苏君盈皱着眉睁开了眼,唇无血色,面色惨白,“嘴闭。”简单直白的两个字,让早樱立刻捂上了自己的嘴,保证不发出声音,苏君盈感觉着手上传递出来的温度,有些凉,她侧过头看着苏华木,露出了笑,“小柜里有益血丸,化一颗给我。” 听她吩咐,早樱点头放下手,应声,“是。” “另外,对外称表少爷。”她特意吩咐早樱。 “小姐,贺婶董叔一家是从四春城出来的。”早樱提醒道。 “谢家人他们又没都是见过。”苏华木开口道,“外公有个异母兄弟,人在世时走的很近,近二十年没有什么联系,四春谢家都没怎么见过,我与出冬与这一房有几分相似,顶替此房应是没有什么问题。”这一夜他也思量了很多,之前他与妹妹就查过谢家,知道还有这么一房远房,几世的记忆,这一房从来就没有出现过,大约是已经不在了,所以他才敢用这个身份。 早樱虽然心底还有些许的担心,但还是应下了,“奴明白。”边说着边上手将药丸用水化开,送到他手上,他托起苏君盈的头,慢慢将水喂给她。 “文书,凭证在方形漆盒妆匣最底下……”她还想说什么,他给她盖好被子,阻止了她继续说下去。 “东西在哪我都知道,你好好睡吧,等醒了我什么都安排好了,别担心。”他轻拍着她,催她快些入睡。 “好。”她听话的乖乖闭上眼,没多会就进入梦中。 这回她睡的很是安稳,但她失血不少,有伤精气,要精细的调养,这一睡就浑浑噩噩的睡了近一个月,中间也曾醒来,对于她自己而言都是云里雾里的感觉,并不真切。 其间,郭家、叶家都来人上过门,都以她病着推脱出去,不知何时,何人传出苏君盈在小宴后被户部苏家庶女恐吓的传言,说的有鼻子有眼的,说苏君盈这病就是当时被惊着了,奉阳郡内传沸沸扬扬的,可把苏元槿气坏了。 她要真干了什么,传也就传了,关键是她什么也干! 真是人在家中坐,锅从天上降啊! 苏君盈这近一个月的昏迷,醒来后,果然苏华木已经将一切安排好了,并且和庄内的人熟悉了起来。 自小宴后,一个多月,郭凌波带着郭青遥登门,她们已经来了好几次,这次是终于见着人了。 闺阁内,苏君盈坐靠在软榻上,膝上趴着橘满满,郭家姐妹坐在她对面,早樱送上茶点退到一边。 “盈妹妹这可算见着你了!”郭凌波端着茶杯,看她脸色不佳,“你这是什么病?看着气色可不好,我这给你带了些上好的虫草,温补的,你好好补补。”说着她身边丫环送上只锦盒,苏君盈示意早樱收下,早樱上前接过,放到一边的桌上。 “多谢凌波姐姐,我这是老毛病了,前阵子染了风寒,加上……”她脸泛红,小声的说,“和月事撞在了一起,才格外难受。” “盈妹妹身子也太虚了。”郭青遥说着话,眼睛盯着趴在她腿上的橘满满,眼睛直放光,毛茸茸的好可爱! 橘满满高傲的抬起下头,对着她冷哼一声,下巴被苏君盈轻挠着,它舒服的眯起眼睛,享受的仰起头,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看得郭青遥眼热。 贺谷雨在闺阁外禀报,“小姐,少爷让奴送糖水来。” “早樱。”苏君盈示意早樱,早樱走出去,接过托盘。 “少爷还说什么了么?”早樱轻声问她。 她想了想,想了起来,“少爷说今日天好,小姐可以到外面走走,但要多穿,别在染上风寒。” “好。”早樱点头,一只手托着托盘,一只手,摸摸她的头,“去玩吧。” 贺谷雨点点头,蹦蹦跳跳的走了。 早樱将三碗红枣银耳羹送到三人面前,小巧的瓷碗,盛着深色的羹,香甜之气扑鼻而来。 “盈妹妹,这‘少爷’是何人啊?”郭青遥对着苏君盈挤眉弄眼。 “谢家表哥,我外公的侄儿,行商到了奉阳,顺便照顾我。”她将与苏华木串通好的说词说出,“免得我再被人欺负了去。” “谢老对盈妹妹真是关心。”郭凌波舀了勺羹放入口中,入口清甜,不腻,温热适当。 “这表哥表妹,自古就是佳话。”郭青遥调皮的打趣到。 苏君盈抬眼看了她一眼,慢悠悠的说道,“我表哥也是相马的行家,青遥姐姐是不想让我们上府相马了?” “哎呀!好妹妹!我错了还不成!我这可等了你一个月了。”郭青遥立刻讨饶,“狩猎宴可没几日了,妹妹要是没事,今儿个就跟我们上府走一趟,挑了马这别的还要安排,辛苦妹妹了。” 苏君盈垂着眼不接她的话,佯装生气,听着她各种好话的哄,许久才开口,“我问哥哥让不让出门。”说着叫早樱,“早樱,去问问我哥,今日能否出门?” “是,小姐。”早樱行礼,出了闺阁去询问。 “这还要问?”郭青遥一脸还说不是佳话的表情。 苏君盈眼睛一瞪还没开口,郭凌波开口说道,“盈妹妹身子不好,自然是要问的,你以为是你啊,爬树上墙的。”她边说边嫌弃的撇嘴。 “姐,你偏心!谁才是你亲妹啊!”郭青遥不甘的大呼。 “我到想要盈妹妹这样的亲妹,可惜,我亲妹是你。”那语调要多嫌弃有多嫌弃。 郭青遥想要回嘴时,闺阁门口一人端着碗药走了进来,一身当下流行的贵公子打扮,银织红锦,暗沉的红并不明亮,银织在其中,组成奇异的图案,似字不是字,似图不是图,说不出那是什么,亮银与暗红,有一种鲜活的感觉,仿佛他身上的图案会流动一般,腰间同色的腰带上带着香囊、乳黄玉佩,图案是山水秀林,坠着玛瑙珠。 头戴金冠束发,额前发帘很长,遮了额头,半遮了眉角,扫落在眼尾,过白的肌肤,让整个透着股阴郁,样貌与苏君盈并不是很相似,唯有一双丹凤眼如同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一般,让人一眼就知道他们之间有血缘关系。 “先把药喝了。”苏华木将药递到苏君盈的手上,碗中漆黑的药,透出苦涩的味道,不用尝,光看就知道很苦。 “药不是已经吃完了么?”她皱着眉不情愿的接过药碗,双手抱着,跟小猫似的舔了口,苦的她脸都皱到了一起。 “补血益气的药,你现在的样子,哪有吃完的时候。”他轻言,看她那一点点的舔,哄道,“吃完给你松子糖。” 她抬对翻他眼,“你当我三岁小孩子?”说着,一口仰尽,放下碗一脸认真的说,“我要吃桂花蜂蜜糕。” “好。”他宠溺的笑着,抬手揉她的头,那样的神情,是长辈疼爱小辈的神情,怎么也叫人无法想歪。 郭家姐妹在一边看着两人动作,谁也没开口,心中同时感叹,这两人感情真好。 “哥,这两位是郭家姑娘,我同你说过的。”吃了桂花蜂蜜糕,苏君盈才想起介绍郭这姐妹,“郭凌波,郭青遥。” 苏华木对着二人行半礼,“多谢两位照顾家妹,在下姓谢,双字灵霄。”两人还礼。 “九重灵霄的灵霄?”郭凌波问道。 “正是。”他点头。 “谢公子也是四春城人?”郭青遥看他的装扮与气质并不像。 他摇头,“我生于杭水,长于华硕,如今将定居于奉阳。”他说的是官话,一点口音都没有,字正腔圆,从口音中分辨不出他是哪的人。 郭凌波听他这么说,也不多疑,很多世家大家族的子弟,从小学官话,尤其是文官家中出身,有的甚至于连家乡话都不会说,这没有什么稀奇的,反到是武官家中的公子小姐,在边疆长起来,在边城厮混,回到奉阳后,那口边疆的土话,甚至于是胡语说的比官话还溜,官话到要重头再学,学完了还是带着口音。 “有劳谢公子,盈妹妹了。”郭凌波客气的开口,做请的手势。 两人都客气两句,四人一起出了孤雁小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