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安安打小在这前有狼,后有虎的许府长大,最是清楚一个庶女如何能在国公府安身立命,于是从小就有一种本能,面上她看着如小白兔一样可爱,任谁见了都觉得是个乖得不得了的姑娘,但骨子里面就是很会搞事情的。 许采芩从小到大不知道吃过多少次暗门子亏,却还是不长记性,回回都要祭出萧氏这面大旗,才能勉强跟妹妹打个平手。 去琉璎居的路上,翠雀就一直在叮嘱:“小姐,你可千万别跟太太对着来,。”孝字能压死人。 这个道理安安如何不知道,但萧氏要端着主母的架子,是不敢过于苛责庶女的,她不信萧氏真能拿她怎么样。大不了罚她跪上半日祠堂,反正她也不亏,许采芩的蠢名声算是传出去了,看她往后怎么给这个蠢女儿收场。 萧氏自然能看清这个庶女的奸猾,没打算靠这些小事情上能磨死她,但是身为安安的嫡母,她掌握着女儿们的终身大事,这件事情被她拿捏在手里,许安安纵使有天大的本事也飞不出她五指山。 安安毫不在意,她自然之道萧氏心里打着什么算盘,但是只要有爹爹在,萧氏是不敢擅自做主她的婚姻的,除非她不想当这个安国公府夫人啦。 “待会儿你放机灵些,若见着不好,就去请大少爷。” 翠雀忽的想起大少爷也回来了,如今在大理寺当差,她点点头:“我知道了,小姐,你进去了便跟太太服几个软来,太太喜欢人哄着她,你千万别跟她硬着来。” 其实翠雀也看出来了,小姐看似憨憨的极为无辜,谁欺负她都能得逞的模样,其实是个伶俐人,只因小时候安安暗地里捣许采芩的鬼,她也没少参与,所以这么多年来安安都视她为心腹,两人其实也是一根绳上的蚂蚱,萧氏若晓得许采芩是怎么被人捉弄的,还不得把她打死给卖了。 她只求萧氏没卖她之前,小姐别自己先出了事情。 安安笑着说:“我知道了,你每次都是这些话,我都能背起来给你听。”她笑起来离嘴角边上有两个小小的梨涡,黄豆大小,衬得此人天真可爱,全无机心。 连翠雀看着都呆了呆,小姐此番醒来却是别有一番滋味了,具体是什么她也说不上来,只是她笑起来的样子,恐怕连女人都是爱的。 安安什么都不怕,却在拐进琉璎居时见到一片身影,吓得她嘴唇泛青。 那人约莫二十多岁的年纪,身型瘦高,站得笔直,一头黑丝一丝不苟的束至发顶,紫金冠束着。穿着月白色直缀,卷边用着滚云纹,腰系寸宽玉带,腰间坠下来那块云南的冰种翡翠玉佩上雕刻着麒麟,他与安安隔了一片池子,站在廊下,英姿飒爽。 就这样一瞥,足足把安安吓得半死,腿都开始哆嗦了。 照此下去,她应该命不久矣了,此人在旁人看来风流潇洒,而在她眼里却是催命的罗刹。 翠雀整日进进出出的,当然识得此人,他来了以后府里的丫头们增添了不少谈资和乐趣,有个别自持条件不错不本分的,走路都比平时摇摆些。 不为别的,单说漫京城上下,没有女子不会幻想自己的夫君就是陈王。 于是就连翠雀这样本份的丫头都望着他站的方向咽了好几次口水,道:“原本以为柳世子已经算是花一般的男子了,没成想有人比他更好看些。”于女人来讲,有权势的男人自带着一种味道,是柳谈这样的年轻男子不曾有的。 安安却不能体会到陈王的这种好,她如今也没什么好怕的了,却对这个人怕极了。 他来许府住着做什么,安安大概也能猜到一二。 自古以来,男人将嫡庶看得无比重要,同是自己播下去的种,从正妻肚子里面爬出来的,跟妾肚里爬出来的那完全不是一种对待。 他来这里,无非是安抚他那个刚刚丧失幼子的正妻,顺便给他的下一个孩子寻找一个皮囊。这个皮囊需是许家的,这样许采乔养起来才够亲,又不能是许采芩,只因这个丫头是萧氏亲生的,萧氏舍不得,其二就是许采芩这幅尊荣,实在是跟陈王的气度不搭。 要说同为许家宗族女,许芊芊和许茵茵也是够资格的,但隔了一房,总是没有自己的亲姐妹那般亲近。 活了两辈子,安安觉得这会儿自己才想明白。 上辈子的她的喜欢低贱的不像话,她只求孩子出生以后,陈王能给她个安静的地方待着,好歹也对得起她国公府三姑娘的身份,最后她才意识到现实的可怕,她开始退而求其次的想逃出去。她开始托人卖掉陈王送给她的那些首饰,最后发现那些名贵的首饰刻了陈王府的标记,外面谁敢要。于是她把一根根漂亮的珠钗玉环拆下来,溶成金水变卖。 等到她终于凑够了一笔银子,想着若是孩子出生后,趁着坐月子旁人不防备的时候逃出去,谁知道才生下孩子,人就没了........ 谁知道他如今又找到许家来,难不成许家的女儿都是欠了他的。 难道上辈子真的欠了他人情刨过他祖坟不成? “三小姐,你怎么了?”翠雀注意到小姐脸色都变了,难道真的怕了? 这可不是许家三小姐的作风,她可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之人。 “无...无碍。”安安隐隐觉得那头的眼神真的看得是自己,难道魔障了不成? 陈王站在那处本是只想看她一卷背影就够,未料到她一回眸,脸色儿都变了,本来白里透红、玉面桃花的圆圆小脸变得发青,红润的唇也抖了几抖,那模样看到不的不是一个少女视为梦中情人的亲王,而是一头毒蟒。 只是瞬间的功夫,他看见他心头的那个小丫头变了脸,瞬间与方才不大一样了,他喜欢看她笑,丰盈的小脸荡漾着春色,凹下去的梨涡刚好能放下两颗豆子。 却未曾料到她的一回眸,两人四目相对之时,要把她吓得个半死。 饶是最懂人心的皇亲贵胄,也看不懂自己心仪的美人儿的心思。 安安垂眸,逃也似的往琉璎居跑,路上碰到了个少年:“三姐姐,去哪里?”一身宝蓝色簇新长袍,略显稚气的孩子看着跟过家家酒一般扮起来大人。 秦王的长子萧晟,打小就喜欢来许家。 秦王是皇帝第二子,太子死后皇后也无所出,秦王便是长子,皇子们虽多,但只有秦王和陈王最优秀。许家大小姐嫁的是他小叔叔陈王,他本是矮了许安安一辈的,只是打小他叫惯了三姐姐,一时半会拧不过来,再加上这孩子一出生的尊贵,打爬出娘胎来他就是秦王世子,这样的孩子只是嘴贫些,也没人会当成大是大非。 “世子来我家有事情?”最近家里来的人也是够多,陈王、柳谈,如今又来了一个萧晟,最近安国公府特别兴旺。 秦王与陈王一直以来就水深火热,自许采乔嫁去陈王府以后,萧晟也少了与许家的来往,只有逢年过节,贵妇人之间相互有宴请的时候才有来往。 萧晟比安安小了半岁,一年没见,他竟又长高了许多,这个年纪的男孩子跟春天的稻子一样,三天没见又拔高了许多,安安站在他面前,比他要矮了半个脑袋。 只是男孩子没有女孩子老成,所以看着仍是一团孩子气,安安一直拿他当弟弟一般,只是萧晟从未觉得自己年幼,每每跟安安说话总要摆起架子来。 大约小孩子都是这副模样,安安想起他小时候总爱哭,非要她喂饭才肯吃,为了这个缘由,秦王妃万分抱歉的请安安照顾了他半年。 后来他确实是长高了些,不过从小到大都是老成持重的性子。 萧晟身后小厮名唤成遇笑道:“我们世子是来办正事的。” 他手里竟然拎着一头鹅。 安安暗自吐了吐舌头,也不知道这小孩来许府做什么,但好歹人家也是世子,需客套一番:“世子慢走。” 她也不问萧晟来许府做什么,左右她也不想知道,按萧晟的脾气,估计也不过是应付她几声,转头就走,谁知道他今天意外的多看了安安几眼,道:“三姐姐是不是也要去国公夫人那里,若是,我们可以同行。”直勾勾的盯着安安看了一眼,表情有些怪异。 安安心道:这孩子也是奇了怪了,以前说话也不是这样一串串讲的,今天怎的这么好心情,跟我说上这么多。 反正也是要去琉璎居领罚的,索性一起吧,说不定萧氏看在外人在的份上,会饶她一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