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瑜虽然饮了解酒汤,但也就是勉勉强强熬过了正常宴会,反应慢了不少,是以她还在晕晕乎乎奇怪皇宫的地面怎么这么软了。
庆宜的面色崩了,宋瑜于她有恩情不错,但是她也报了。
她使着手指尖儿推开宋瑜的肩膀,这人怎么回事儿?摔一跤还赖她身上了?
婢女连忙接住自家小姐,有些懵,自家小姐原来也不是这样的人哪。她一时间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辩解了。
“她醉酒了,扶她上去。”
是宋让。
他从宫门口出来,正巧碰见了这一幕。
婢女连忙应是。
庆宜睁大了眼,“让哥——”她唤到一半戛然而止,忽然想起来那句辈分错了。
“让郡主见怪了,她多饮了些酒,神智有些不清楚,回头某会让她去府上赔罪。”
“不用不用。”庆宜陡然想起来宋瑜还是宋让的堂侄女,连忙脸上又挂起笑,“没关系的,阿瑜和我关系还算不错,这不是什么事儿。”
庆宜还想再找个话题寒暄两句,但是宋让闻言已经行了礼,准备上了马车,“夜深,郡主慢行。”
庆宜有些恼恨自己的嘴笨,以至于错失良机。
范世子从远处骑着马过来,“哟,郡主,你有马车没?不然我不计前嫌带你一遭吧。”
庆宜翻了个白眼,直接走人。
宋瑜慢慢的醒了,她唇齿间含着样苦又清甜的丸药,她磨了磨牙,这是什么?怎么和她喝的那碗解酒汤味道那么像?
“咽了。”声音冷冷。
宋瑜抬眼,咦,她三堂叔怎么和她坐一个马车?
她睁圆了眼。
模模糊糊的记忆渐渐回笼,一同恢复的还有理智。
庆宜!
她有些想捂住自己的脸,怎么会这样!她怎么会这么蠢!
一道视线在她身上停了许久,久到哪怕马车上有道宋瑜躲进去的缝也该被看穿了。
她讪讪地抬起头,“三堂叔。”
“嗯。”宋让见她抬头,合起了手里拿的游记,“把那药丸咽了。”
“哦哦。”
宋瑜吞咽的有些艰难。
“桌上有水。”
“哦哦。”
宋瑜就着茶终于将药丸咽了下去,然后才有点后知后觉,“那药丸是?”
“解毒醒神的。”
“哦。”
往日一向话多的宋瑜此时难得缩手缩脚,她扯着衣袖,心想自己到底卖了多少丑。
一个小瓶子被抛到她手边,“药。”
“哦。”宋瑜脑子里名为理智的弦强行中断,她微微挽起衣袖,露出一小截儿皓腕和整个手掌。
宋让避开了眼。
一板一眼,宋瑜很认真的在涂药,也在认真的逃避自己的蠢,一边的婢女觉得气氛怪怪的,她家小姐可从来没这么话少,竟然比三爷的话还少,真是活久见。
药还是涂完了,宋瑜放下衣袖,整理了整理思路,抿抿唇,然后慢慢弯出一个灿烂的笑,“三堂叔。”
宋让只瞧了一眼,就垂下了眼,“嗯?”
“谢谢三堂叔。”聪明如宋瑜,自然能理清为什么一碗普普通通的解酒汤能让她恢复清醒,恐怕也是她三堂叔融了药。
“无妨。”他还是淡淡的。
宋瑜眨眨眼,照往常,那些长辈起码是要问问为什么的,这些异常她不信她三堂叔发现不了,但她又想起她三堂叔在西月楼她剑指谢长廷时,也是一句未问,又有些释然。
别人是别人,她三堂叔是她三堂叔。
她头一次觉得如释重负,肩膀慢慢放松下来,疲惫的靠在了马车壁上。
宋瑜轻轻笑了笑。
“三堂叔,世界上是不是因果循环,报应不爽啊。”
“不是。”
宋瑜微微抬头,发现她三堂叔正瞧着外头的无边夜色。
“只有去报了,才有报应不爽。”
“不是冤冤相报何时了吗?”
“想开了就自然而然不报了,报完了也就想开了。不必委屈强求谅解恶人。”
宋瑜想了想,好像是这么个样子,反正她放不下心结,一定要好好回报谢长廷和宋清薇。她又问。
“那因果循环呢?”
宋让回过头,眼里倒映着她伤痕累累的模样,“这是真的。”
宋瑜笑了笑,确实是这么个样子。
她救了庆宜,庆宜也救了她。
宋瑜轻笑的眼眸里是璀璨的火焰,灼灼燃烧的凤凰台矗立在最深处。
而她三堂叔的影子也浮动在这一片璀璨中,像是要将浓稠的夜色也给烧融化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