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第二日,魏宫御花园中。
魏惠王正在躺椅上歇息,毗人在边上轻轻的扇着蒲扇,驱赶蚊虫。
“毗人啊,你说这次秦公遣使前来是真心投降的吗?”魏惠王轻声问道。
毗人正在扇动的扇子微微一顿,随即,赶紧接着扇起来。
“王上,奴才愚钝,不知大事,不敢妄言朝政!”毗人说道,这样的大事,他可不敢乱说。
魏惠王翻个白眼,叹口气道:“毗人啊,你这个小心翼翼的性子可不好,该说话还是得说话的。”
毗人有些无语,自己这个身份哪能说这些事情呢,弄不好说被砍头就砍头了。
可魏惠王这么问,他也不能不回答,沉默一下,看到魏惠王脸色有些严肃起来,赶紧说道:“奴才觉得,秦公此次请降,可信,也不可全信!”
“哦,为何?”魏惠王惊讶的看了他一眼。
毗人赶紧继续说道:“王上,秦使此来的确是有诚意。不过奴才以为,我们大魏与秦人之间必定有生死大仇在,河西六百里土地秦人不会忘记的,而且当年秦献公当初也是在那里战死的,我们大魏与秦人有大仇,就算秦人有诚意,王上也不得不防,万一秦人有阴谋,却是要有大事发生的。”
魏惠王微微点头:“嗯,不错,你倒是长进了!看那公孙鞅的样子,的确的有些诚意,不过秦人奸诈,也要防备一些才是。
如此说来,这个公孙鞅也不能死,不然还真要激起秦公那个蛮子来拼命,那可不好!”
毗人赶紧笑着送上一记马屁:“王上圣明!”
主仆二人正聊着,那边当值宫人匆匆迈着小碎步跑了进来:“王上,陈上卿求见!”
魏惠王意外:“陈轸来做什么?他可有说过?”
宫人摇头:“陈上卿没说,只说有要事禀报大王,还抬着一口箱子!”
“哦,这个陈轸,不知道今日有带来了什么花样,让他进来吧!”魏惠王失笑一声。
陈轸很快进来,身后跟着两个宫人,的确吃力的抬着一口箱子。
“爱卿此来,可有事情?”魏惠王问道。
陈轸起身,就地跪下,连叩三下:“王上,臣犯下了大罪!”
“哦?”魏惠王惊问,“爱卿犯何大罪?”
陈轸击掌。
两个卫士抬上一只箱子,退下。
魏惠王不无惊疑地望着箱子:“陈爱卿,此是何物?”
“王上,”陈轸指着箱子,“有人将此箱送至臣府,说是内有足金五十镒。臣推托不开,只好收下!按照大魏典律,卿、大夫私收一镒即犯死罪,何况是五十镒?臣诚惶诚恐,特将此箱原封不动转呈王上,请王上圣裁!”
“是何人所送?”
“秦国五大夫,副使嬴疾,秦公庶出!”
魏惠王思忖有顷,缓缓道:“他送这份厚礼,想必是要你为公孙鞅求情!”
陈轸叩首:“王上圣明!”
“爱卿你说,这个情寡人是准呢,还是不准?”
“王上自有圣断,臣不敢妄言!”
“你呀,”魏惠王扑哧一笑,“总是在关键辰光躲三躲四!说吧,寡人甚想听听你的看法!”
“臣以为,以王上圣明,不会去杀公孙鞅!”
魏惠王似吃一惊:“哦?”
“秦人已成大势,不可不除。臣以为,除秦之势可有二途:一是兴师征伐,彻底根除二是巧借其势,为我所用。若是兴师征伐,可能两败俱伤,当为不得已之举。若能巧借其势为我所用,则不失上上之策。秦人闻我征伐,已自丧胆,不战先降。我正求之不得,怎能拒绝呢?”
“嗯,”魏惠王缓缓点头,“爱卿所解,甚合寡人心意。只有用其势,方能卸其势。待其势竭,寡人自无西顾之忧矣!”
“王上圣明!”
“陈爱卿,你可拿上寡人金牌,到刑狱里放出公孙鞅,将他安顿在馆驿里!两国交战,不斩来使,何况此人是来请降的!”
毗人将一枚金牌递给陈轸。
陈轸接过,叩道:“臣告退!”起身欲走。
“陈爱卿,”魏惠王叫住他,指着礼箱,“这箱黄物既是人家送你的,你就拿回去吧!”
陈轸跪叩:“臣不敢!”
“呵呵呵,”魏惠王摆手笑道,“就算是寡人赐你了!”
陈轸再叩:“臣谢王上厚赐!”
毗人击掌,转出二人抬走礼箱。
陈轸再叩,退出数步。
陈轸回到府中,让戚容拿着魏惠侯的金牌前往驿馆,与五大夫公子疾赶赴刑狱。司刑验过金牌,令狱卒将公孙鞅押出监牢。
傍晚,几名狱卒陪着一身囚服的公孙鞅走出牢门。
因为连戴两天脚铐,加上狱中折磨,公孙鞅的身体十分虚弱,没走几步就是一个踉跄。
公子疾迎上去,搀住他,哽咽道:“大良造,下官来迟了!”
公孙鞅稳住身子,目光移向站在门外、手拿金牌的戚容:“这位是……”
公子疾介绍道:“陈上卿的家宰戚容,就是他拿金牌救出大良造的!”
“大良造受惊了!”戚容长揖道,“戚容奉主公之命,请大良造暂回馆驿安歇!主公还说,晚些时候另备薄酒,为大良造压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