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昭很快就发现地摊的分布是有规律的:摊贩们主要贩卖应季的果蔬、京城各色小吃、捕捞出来的大闸蟹、哄孩童的玩具和卖给游客的古玩石头这五种类目,摊贩们根据自己贩卖的东西,卖菜的和卖菜的扎堆,卖小吃的和卖小吃的扎堆,相互间都是认识的。
沿岸共有四辆骡车,全是贩卖古玩石头的。
曲昭停在其中一辆贩卖古玩石头的骡车跟前,她垂眸扫过骡车上摆放的这些个石头,随手指了指其中一颗,“这个怎么卖?”
摊贩识人,主要就是看游客有没有钱,曲昭浑身上下的行头,就差把“有钱好宰”四个字刻在脑门上了,何况她身后还跟了个貌赛潘安的小倌,要包一个这样的小倌,可是价格不菲啊!
因此摊贩格外殷勤的介绍道,“这位远方来的主儿,我这里不是卖石头的,我卖的是运势。这里所有的石头都在千佛寺里开光普渡过,能保平安、辟邪驱鬼、得良缘、求子嗣......主儿买回去后,要找师傅给您撬开,取石內生玉,铸成贴身的佩物挂在身上,运势傍身,保您出门顺条安稳,姻缘美满和谐,做事如虎添翼!”
摊贩忽然半捂着脸靠近曲昭,小声道,“主儿,我瞧着您与我有缘,旁人我卖他七十两一颗,您要买我卖您五十两一颗。”
曲昭身形出挑,眉宇间有一股英气,背上还背着一把大黑剑,与京城里那些温婉妩媚、眉目含春的女子有别。她当下就反应过来这个摊贩是把她当成了外地游客宰。
曲昭挑眉,无意向摊贩纠正自己的身份,将错就错,拿起其中几块石头,在手里把玩了几下,便知道这些全是用来骗游客的假货,按理说京城附近无矿脉,出现裹玉原石的可能极小,但她手里的这些石头格外劣质,她只要用力收紧掌心就能捏碎。玉比石密,比石硬,若是真正的佳品,便是她用尽全力也无法捏碎。这些石头,恐怕是城郊哪个山旮旯角里随便捡来的,欺负的就是外地游客离京后发现有异也为时已晚,难和摊贩对簿公堂。
曲昭想明白了其中的道理,从袖口里大咧咧的摸出一张千两银票,放在骡车上,给那摊贩下套道,“全包了。”
摊贩下意识道,“啊?”
而后他赶忙拍了拍自己的脸皮,瞬间狂喜,手忙脚乱的给曲昭包起骡车上的石头来,“好嘞!主儿阔绰!”
曲昭垂眸瞥了眼其余的三辆骡车,从袖口里继续摸出三张千两银票,在空中晃了晃,引的其余三个相识摊贩贪婪的眼神,而后,曲昭雨露均沾地往每辆骡车上压了一张,“我全部都要,不用给我打包,我现开。”
摊贩们喜到一半,听到曲昭说要现开后,眼里有过一丝慌张,不过他们还是想要先把千两银票收入囊中。
不料曲昭忽然拔出了身后背着的黑剑,在空中一扫,剑气生风,直接把四张千两银票吹了起来。
有摊贩跳起来去抓,堪堪够到银票边角下的空气,只得眼巴巴的看着它飞走,“您这是干嘛?”
曲昭嗤笑一声,劲腿蹬起,跃至半空,抬起胳膊揽过四张前两银票,身披的红袍在她动作间掉落下来,她墨发上的银冠在光下熠熠,身姿矫健,缎靴在落地前猛地踹向其中一辆骡车。
骡车霎那间被掀起,上面的石头,猛地砸落,曲昭用剑刃一劈,地面出现一道剑气劈开的痕迹,而石头们一颗一颗碎裂成两半,争先恐后的落在地上。
曲昭稳稳落地后,用黑剑拨了拨一地的碎石,故作惊讶道,“这些石头切开后,里面还是石头,连最次品的岫玉都不见?”
周遭有好事围观的行客惊呼:“是骗子!”
曲昭一拍脑袋,恍然大悟道,“原来你是骗子啊?”
那四个摊贩眼见不对劲,不欲与曲昭纠缠,转身就想跑,偏偏他们还贪心,要拉着骡车一起跑,车轱辘咕嘟咕嘟的往前跑,骡车左摇右摆,沿途掉落一地再也无人问津的石头。
曲昭眼神忽然就锐利起来,几步就追上其中一个摊贩,劲腿一踹,几百斤的骡车哐当一下掀到摊贩身上。曲昭疾步往前,又用掌心扣住前面两人的后脑勺,左右手同时开弓,把两人的脑袋撞在一起。最后,曲昭俯身一记扫腿,轻松撂倒最后一个摊贩,她直立起身子,把四张千两银票叠好放回袖袋里,回头朝宗仁道,“该收网了,弟弟。”
宗仁臂弯里搭着曲昭在半空落下的红袍,向身后的士兵抬了抬下颌,“押回大理寺审问。”
“是!”士兵们将四个摊贩反剪捆束着押送离开。
忽然,不知何时用完午膳回到沙船上的詹子骞站在舢板上,神色恼怒道,“宗仁,你个狗东西,你把我船的甲板弄坏了,不赔钱别想走!”
曲昭一愣,开口解释道,“不是他,是我。我把一辆骡车从水里掀到甲板上,砸得猛了些。这样,你要修缮或者换船都行,说个数,我赔给你。”
横竖曲昭这辈子就没缺过钱。
这时,宗仁忽然就走上前去,挡在了曲昭身后,从袖袋里摸出一沓银票,塞进詹子骞怀里,他瞥了眼詹子骞,淡然道,“钱财乃身外之物,不需要找零了。”
此话一出,两人几乎是高下立现。宗仁好比那白雪皑皑里的清幽松柏,品质高洁,而詹子骞瞬间被比成了掉进钱眼子里的铜臭小人。
詹子骞:“?”不对啊,你平时很抠门的啊!
宗仁回头认真看着曲昭道,“姐姐,我不让女人花钱的。”
詹子骞:“??”不对啊,你拿我给你做垫脚石,讨你姐姐欢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