索性是湖面吹来一阵凉风,让曲昭浑身打了两个颤栗,她清醒了过来,一个跃起,把身上披着的红袍扔到宗仁身上,从他怀里取回自己的黑剑往背后一背,脚底打了个转,向士官们围聚的方向去,“你的好意我心领了,只是我从不穿红袍,一点大侠风范都没有。”
曲昭背对着宗仁,懊恼的搓了两下面庞,这算怎么回事,她告诫自己胸腔下热烈跳动的心脏,你给姑奶奶打住,不要有不许有不准有看上宗仁这种变态的想法!他是你小弟!
宗仁跟在曲昭身后,固执道,“姐姐,披衣服。”
曲昭心里烦躁,偏偏宗仁还亦步亦趋的赖着她,跟个小媳妇似的,她冷下脸来凶他,“我需要你教我做事?”
宗仁霎时嘘了声,他不劝了,沉默的伫在原地。
曲昭挠了挠头,缎靴一路踩在甲板上,留下一地湿迹,余光里是宗仁渐渐渺小的身影,走到半途,曲昭叹了口气,疾步走回去,一把揪过宗仁手里的衣裳裹在身上,“烦死了!”
而后,曲昭隔着宗仁月牙白的中衣,拽过宗仁的手腕,拖着他往前走,黑着脸去查看她弄上沙船的大家伙,嘴里还发牢骚道,“你说你一天到晚装可怜给谁看?”
宗仁垂眸看着曲昭搭在他衣袖上的手,顺着那股抓牢他的力道往前走,小声回了一句,“装可怜给姐姐看呀,不行吗?”
曲昭:“......”
曲昭回头一巴掌糊到宗仁脑袋上,“还顶嘴?”
宗仁捂住了自己的脑袋,嘴角有笑意,他很乖的摇了摇头,示意自己绝不顶嘴了。
士官们见曲昭上前查看,皆是默默地往两边靠,给她让路,眼里难掩出对她镇压宗仁的敬重之情,直到他们看到了跟在曲昭身后的宗仁,和他凉凉的目光,平静的扫过在场士官的眼脸,他们纷纷装模作样的咳嗽起来,眼神游离,他们什么都没有看到!
士官们已经清理好原本包裹在曲昭带上河船的硬物外的泥巴沙砾和青苔水草,露出里面的庐山真面目,那是一辆已经发霉的骡车。
曲昭摸了摸这辆平平无奇的骡车,上面还捆着一条已经断裂的破烂麻绳,瞧不出用处,麻绳断裂部分的裂口参差不弃,留下几丝细细的线条垂落在她的掌心。
曲昭倏尔眯眼向河堤岸上瞧去,那里有很多商贩在摆摊,有寻常油布铺成的地摊,有竹篓子里装菜在卖的地摊,其中也有商贩是推着骡车做生意的。而曲昭就是在临岸的湖底发现的这辆几乎沉进泥沙里面的骡车,她蹙眉疑惑道,“会不会是商贩不慎把骡车推进了湖里?”
宗仁摇了摇头,“你看岸上那么多商贩,能推骡车进城的,只有寥寥无几,此物昂贵,寻常商贩用不起。若是有人不慎推进了阳澄湖里,它是木制车,下沉速度慢,完全可以拉起来,便是因为一些事情耽搁了,他只要报官请士兵协助,士兵也会替他把骡车运上岸。所以这辆骡车,是被人主动遗弃的。”
宗仁俯身从曲昭掌心里拿起那截断裂的麻绳,借着晌午的光在眼下凝神细看,“这就巧了。骡车上有半截麻绳断掉的痕迹,女尸腹部也留下了麻绳捆绑后的凹痕。”
士官们一愣,脑门纷纷聚在一起,去瞧那截断裂的麻绳。
宗仁指腹在裂口处摩挲了几下,“这应该是被鱼虾等活物当成吃食咬断的。”
而后,宗仁眯眼,不高兴的用手指推开了几个近乎要靠上曲昭的脑袋,才继续推演道,“骡车这样重量的物件,不易沉落湖底,可一旦沉落,就要费九牛二虎之力才能拖上来,没有人力干扰,它很难再挪动,只会慢慢下陷。相比之下,尸体却轻盈很多,她可以因为水流,离开她一开始落下去的位置。
尸体在浸泡过后短则半个时辰、长则三五天,会有一个浮起的过程,如果绑在骡车上,尸体就不会浮出水面。
之后鱼虾慢慢撕扯咬烂了麻绳,相比骡车轻盈很多的尸体,可以因为水流,慢慢的离开她一开始沉落的位置。
寻常的湖底是靠岸边高,靠湖中心底,尸体从高出往低处慢慢移动,最后在湖中心被河船的渔网打捞出来。
既然一般人没有理由去遗弃一辆昂贵的骡车,那就有理由怀疑,这辆沉在湖底的骡车和蜡尸凶杀案有密切的关系。”
宗仁分析完毕,摆手示意帮工把河船停靠岸边,“上岸问问。”
帮工们得令,在甲板铺了木搭板。
曲昭不用这玩意儿,劲腿一抬,就直径蹬到了岸上。
宗仁瞥了曲昭一眼,慢条斯理的踩过木搭板,适逢起风,湖面泛起波浪,木搭板微微摇晃,几乎可以忽略不计,宗仁却谨慎地朝曲昭递过一只手,“姐姐,你拉我一把,我不敢踩到岸上去。”
身后的士官们:“......”
曲昭回头,看着矜贵的男人,无奈的叹了口气,伸手握住他的手,用力一扯,把宗仁拉上岸。
宗仁的身体蓦地前倾,白净的缎靴踩上岸,他站稳后,俯身轻轻靠近曲昭,低声道,“谢谢,姐姐。”
曲昭的鼻尖嗅到宗仁靠近的气息,男人清冽的声音拂到她的耳边,送来几丝热意,她的心跳又有点不听话了。
曲昭板起脸,果断的迈开腿,率先沿着河堤岸上走了一圈,打量起沿岸的地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