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刀银案方二娘,果然名不虚传。”霍千钧跟着赞叹不已,方靖远却忍不住想翻白眼。
看来大宋这“包装”的风气,相比后世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啊。一个厨娘,所有的厨具刀具锅碗瓢盆都拿金银打造而成,这金刀还能比钢刀锋利了不成?这金碗盛出来的菜难道就比瓷碗味道鲜美了不成?
噱头,都行噱头而已!
他平日里让岳璃从街头买的羊头签,二十文一份,就不见得就比今日的差到哪里去。
哪怕他坐在最边缘的位置,如此嗤然不屑的表情,依然落入了方二娘眼中,其实她从一登台,就先看到了坐在边上的小方探花,只是见他压根没有表现出热络之色,不似其他食客那般翘首以待,反而冷眼旁观,到让她激起了斗志,愈发想要表现一番。
方二娘挽起衣袖,让侍女替她系上围裙,坐在榻上,开始处理那些小厮端上来的羊头。
她一动手,运刀如风,就算是方靖远这等厨艺平平的普通人,也能感觉得到这刀工精湛,花式百出,果然不同寻常。只是
“这也太浪费了吧!”方靖远见她每个羊头只取了两片面颊肉,切成薄片,用猪网油卷起来待炸,其余的羊肉这弃之不用,不禁瞠目结舌。
那小厮急忙解释道:“方二娘说过,以顶级庖厨选择食材,一个羊头也只有这两块脸肉可以用作羊头签,其余部位都非贵人所食,我等下人可捡回去炖汤,也算不得浪费。”
方靖远瞥了他一眼,不再言语。
待羊头签备好,方二娘便开始切葱做葱齑,按照银盘的大小切下的葱段,去除所有的须叶,只留下葱心条之细似韭黄的部分,难怪区区五碟葱齑,竟然就要用掉五十斤葱。
然等她下锅将羊头签炸得金黄放入玉盘这种,配以葱齑,色嫩味鲜,引得满园食客都闻香垂涎,她刚放下衣袖,让侍女将其他早已备好的菜肴分别给客人们送上,自己也准备去拜谢领赏,可不料一抬头,却见那角落处已是空无一人,莫说是方靖远,连霍千钧和岳璃都已经不见踪影。
方二娘的面色一僵,哪怕其他食客赞不绝口,当场写诗作词夸奖她这羊头签席宴馨香脆美,回味无穷,她也总觉得少了那么一点。
谁能想到,拂袖离开陶园的方靖远带着岳璃和霍千钧,此刻在御街夜市上,听着周围喧哗热闹的人声,手里拿着那二十文一份用竹签串着的羊头签,快意潇洒,更胜过陶园里千金一席之宴。
霍千钧虽有些感觉可惜,但听方靖远一句“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就再不敢多说,只得乖乖地跟着一起离开,到了此间被夜市上的热闹一激,又开始撒欢地到处招朋喝友,吃喝玩乐,全然忘了在陶园里的事。
岳璃见方靖远虽然吃到了羊头签,眉眼中仍有郁色难平,便找到一家做鱼脍的摊子,摊主亦是个厨娘,调配了几碗酱汁放在案旁,洗净剖好的鲜鱼放在案上待人挑选,可以现切现吃,极是鲜美。
她便上前问道:“可否选了鱼我自己来切?”
那厨娘看了她一眼,嗤笑一声,“行啊,若是切不好坏了味道,可莫要来砸我家招牌。”
岳璃微微一笑,借她的水盆洗净了手,拿起刀来掂量了一下,朝着方靖远微微一笑,便挥刀而上,只听得刀声入风,带着种韵律般的节奏,连那厨娘从一开始的不屑之色,都转为震惊,只见她刀过之处,片起的鱼脍縠薄丝缕,轻可吹起,落入盘中,几近透明,可以清楚地看到盘中纹样。
“好刀法!”旁边的路人都跟着出声夸赞,方靖远却忍不住笑了。先前那位方二娘在做羊头签时,几次朝他这边看来,想必已被岳璃记在心里,见他不肯吃那一头羊才两片肉的羊头签,反而愿意吃这路边鱼脍,便忍不住亲自动手秀一把了。
在众人的赞叹声中,岳璃切好了鱼脍,那厨娘也亲自浇上了金玉汁,酱汁酸甜可口,咸淡适中,激发出鱼脍的鲜美味道,难怪会被称为金羹玉脍,为传世佳肴。
“运肘风生看斫脍,随刀雪落惊飞缕注4,”方靖远吃饱喝足,带着岳璃回去,也从里屋拿了个小木盒给她,“你送我鱼脍,我也送你一物,打开看看。”
岳璃有些愕然地打开小木盒,只见里面铺着层薄薄的油纸,上面交错摆着一对鸽子蛋大小圆溜溜的褐色小球,下面还插着两根竹签,看模样倒似她那对金锤的缩小版,不禁心中一动,双耳发热地抬头望向方靖远,“这是……”
“棒棒糖!”方靖远得意地笑道:“我前日去看人做糖画,回来熬了些糖汁自己做的,你尝尝味道如何?”
“呃……棒棒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