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热天的你还要挤着坐,你是狗吗老粘人?”元月晚被她挤得不行,只好坐了起来,转头对她怒道。
“你才是狗呢。”看她坐了起来,宋金玉干脆自己躺了下去,脚尖一点地面,摇椅便晃悠了起来。
元月晚见她赖皮得很,这会子鸠占鹊巢,也是得心应手。她一生气,就从宋金玉手里抢回了自己的话本子,仔仔细细捋平。
“听说,你家最近接连喜事,你那三妹妹,许给罗姨娘亲姐的继子了?”元月晚捏了捏话本子的边角,似是不经意提起。
宋金玉学了元月晚先前的样子,闭目养神,脚尖依旧颠颠的。
“是啊,”她懒洋洋地答道,“谁知道他二人什么时候就看对了眼,郎有情,妾有意,你来我往还写了那么些书信,还在我父亲的寿宴上把持不住,两人干柴烈火却被罗姨娘撞个正着,这样的美事,话本子都不敢这么写啊,我父亲还能不成全吗?”
哗啦啦一声响,是院子里觅完食的一只仙鹤,扑腾着翅膀。
元月晚看了阵仙鹤,又回头看了还躺着的宋金玉,她压低了声音,问:“你父亲,怕是气白了头吧。”
宋金玉睁开了眼,她蓦然冷笑:“那倒不至于。”
她那受一方百姓爱戴的父亲大人,在得了后院的消息后,还能没事人一样,跟着众人把酒言欢,听人人都祝贺他,这次一定得个大胖小子,宋家后继有人啦,等等诸如此类的吉祥话。
还是都督元大人提醒他该回去看看,他这才起身,跟众人致歉,又叫管家关照好诸位大人,这才不紧不慢,往罗姨娘的院子踱去。
踱步的路上,早有宋金玉安排好的人,装作不经意,躲在花障后闲话,道是罗姨娘撞破了三小姐与外人的丑事,这才气得要临产。
但宋大人不愧是宋大人,听了这样的消息,他竟还能沉得住气,先去问了几句罗姨娘的情况,这才去责问自己的女儿。
宋金玉就守在了宋美玉的房门口,看见她父亲来,她满脸的惊恐,直摇头说:“爹爹,你不能进去,里面那个样子,实在是见不得人。”
这话不用宋金玉说,单听里面宋美玉的娇媚声音,她爹就气得手抖了。
“这,这是怎么一回事?”他问。
宋金玉垂了脑袋,满是沮丧:“原是三妹妹不小心弄脏了我的裙子,罗姨娘便说要三妹妹拿她的来抵给我。我在房里等了半日,也不见三妹妹送裙子来,就只好找了条自己的穿了,打算回前面席上去。可半路碰见罗姨娘,一问,原来三妹妹也还没回去席上,我就同姨娘一起,过来三妹妹的院子里,谁知一进门……”
宋金玉顿住,似是难以启齿,只能羞红了脸,摇头道:“女儿实在是说不出口,罗姨娘见了,更是气到昏厥,又有早产迹象,女儿担心她肚中孩儿,便叫人先送姨娘回去,这边又叫了签了死契的丫鬟进去,将三妹妹和,和那人分了开。只是女儿不知,他们究竟吃了什么,眼下三妹妹还是这般情形,我也不敢叫外人知道,只好将她继续关在了房内。至于那个外男,我也叫人押在了厢房里,只等爹爹来发落。”
她父亲一双手捏得青筋暴出:“好,好。”他不住地说,“不愧是我的好女儿。”
他这句话,不知是在说她宋金玉,还是在说宋美玉。但这已不重要,宋金玉想,这些都已不重要了。
“她的婚期定在了八月里,只等我选秀一结束,她就也要嫁人了。”宋金玉再度阖上了眼,说。
元月晚抬头,上方是斜斜逸出的一枝荼蘼花。
“你后悔吗?”她问。
“后悔?”宋金玉哼笑,“我但凡有一丝后悔的心,此刻被关在了房里的,就不是她宋美玉了。”
元月晚也轻轻地笑:“不后悔就好。”
这之后,又是一阵寂静,风吹过竹林,飒飒地响。
“上回帮我们制了相思引的那个小郎中,你先替我多谢他。”良久,宋金玉开口道,“日后若得机会,我必定重重报答。”
她说的,是元府常驻郎中孙大夫的徒弟,孙不疑。孙不疑襁褓中便丧了双亲,是孙大夫将他从死人堆里捡了出来,细细将养,又将毕生所学,倾囊相授。他二人名义上是师徒,实则更胜寻常父子。
要说谢他,元月晚一时还真想不出来,该如何谢他这次。她遣竹心去将一切都告知他之后,他并没有丝毫的推脱,正相反,他一口就答应了下来,并发誓,此生不会将这件事情告诉给任何人知道,包括他师父在内。
连他如父亲一般的师父都会瞒住,这次的恩情,远不如央他做出香甜的药丸来得容易还啊。
元月晚想,她得想想,好好想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