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宇坐在小区花园里,抽掉了整整一包烟,越抽脑子越热,到最后岩浆一般,快要烧起来。 伸手去裤子里掏烟盒,发现最后一根在五分钟前被他抽掉了,烟盒在手里捏成一团,身体里还是有一股无法发泄的火,将团在一起的烟盒狠狠的摔在地上,嘴里也吐出一句脏话。 “我们还没结婚了,你这样坐在楼下不愿回家的样子让我觉得你可能已经是被家庭压得喘不过气的中年男人。”常欢的声音突然在身后响起。 梁宇猛的回头,手还保持着扔掉烟盒举起来的狼狈模样,脸色铁青,眼睛通红,带着愤怒和不甘。最近因为忙头发也长出了许多,不知道被抓了多少下,此时乱糟糟的东倒西歪。 夏天的晚上虽然坐在户外,还是闷的一身汗,黑色上衣的袖子被撸到了肩膀处,汗水浸湿了身体,皱巴巴的黏在身上,最可笑的是,借着路灯,能看到他的脸上、脖子以及露在外面的手臂处都有不少个肿起来的红包,蚊子咬的。 梁宇收回手,也顺带收敛一身的戾气,脸上红肿的蚊子包,再加上他因为生气瞪大的眼睛,常欢莫名的觉得眼前这个身高体壮比她快头大上许多的男人浑身上下充满了委屈和哀伤,突然就母性大发。 她走上前去,看了看一旁垃圾桶上的烟头,挑挑眉,“你这一个月的配量已经用完了。” 梁宇勉强扯了个笑容,配合道:“好惨哦,不能大发慈悲当作没看到吗?” 常欢又走上去一步,伸手抱住了他,突然的动作,梁宇没有料想到,一开始感觉整个肌肉都是僵硬的,很快放松下来,长长的胳膊围过来,将她往怀里压了几分,头搁在她的头顶,一颗七上八下的心突然就定了不少。 “好吧,看在你这么帅的份上,勉强再给你五根烟的配量。”常欢闷闷的声音从他怀里传出来。 梁宇无声的笑了起来,深深的呼吸一口,突然将人扒拉出来,捧着她的脸,吧唧一下重重的亲了一口,商量道,“□□术你看怎么样,能再多五根吗?” 常欢转着眼睛打量,他周身的烟味争先恐后的往她鼻子里冲,伸手推他胸膛,微微皱眉:“回去洗个澡,以身相许把我伺候舒服了,再考虑考虑。” 两人对着看,梁宇笑笑,重新将人抱在怀里,赖皮一样,“你嫌弃啊,我偏要抱着,就不放。”一边说,还一边把人抱的更紧。 常欢笑出声,你戳戳我,我敲敲你,一个要抱,一个要推,两人在昏黄的路灯下扭成一团,幼稚的很。 还是一声猫叫唤回了两人的理智,常欢微微有些喘,被他抱在怀里一动不动,支棱着一头被揉乱的头发,只一双眼睛晶亮,抬头看他,“你心情好点了吗?我们回家再说好吗?你看看,也不知道这些蚊子是不是瞎了眼,专挑你这种皮糙肉燥的咬。”说着,伸手挠了挠他脸颊上的小红包。 不碰还好,越捧越痒,简直痒到了心底去,梁宇低头重重亲了一下她出了一层薄汗的额头,满鼻子都是属于她的味道,这时心情总算好了点,牵了她手,豪迈道:“回家!” 常欢被他拉着往前走,看他沉默的侧影,心底也是百感交集。 今天接到他回过来的电话时,常欢情绪已经稳定下来了,只随便找了个借口搪塞了过去,不过听到梁宇今天晚上会回来住的消息,心情还是好了大半。 她忙完手头上的事情,便一直盼着,人好像有过称心的伴儿之后,就很难回到一个人的状态。 梁宇电话中的心情不好,常欢一下子就能感觉到,其实他不是一个会把工作状态带回到私下的人,那最近让他烦心的事,定然只有孟慧娟那边的事了。这阵子,他除了回家和工作,跑的最多的就是那边。 常欢左盼右盼等不到人回来,正等的心烦气躁的时候,某一刻,突然心灵感应似的,就是觉得他应该就在楼下,找了个丢垃圾的理由安慰自己顺理成章的下来转上一圈,终于在犄角旮旯里碰到了快要被蚊子吃掉的某人。 都是聪明人,回到家后,都知道对方有心事,但两人你看我我看你,谁都没有先开口,反而没了刚才在楼下的轻松。 常欢虽然是心理医生,自己也常去看心理医生,但对着亲密的人反而有些不知如何开口。其实谁都想说,但是都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两人都习惯了独来独往,将自己的心事一股脑的倒给另外一个人,有点难度。 最后两人洗漱完毕,躺在床上,万籁俱寂的夜里,呼吸声出卖了两人的状态。 窗帘没有拉严实,月光从那条缝里钻了进来。常欢盯着那条光看,就像能看出多花似的,看的眼睛都涩了起来。 终于,啊的叫了一声,常欢猛的坐了起来,拧开床头灯,眼神凶狠,盯着梁宇,数落:“我感觉你认错态度有问题!” 正在脑海里想事情的梁宇吓得眼睛都瞪圆了,看她像头暴躁的小狮子,没忍住,笑了出来,伸手拧开了另一头的灯,拿个枕头,舒舒服服的靠在了后面,一只腿曲起来,手随意的搭在上面,利落的认错,“嗯,我也觉得。” 常欢眼睛瞪的更大,伸手打掉看起来太过舒服放松的手,不高兴的说道:“你知道我今天等你多久吗?不能按时回来为什么不打个电话?” 梁宇这时候才坐直身子,两手在身上蹭了蹭,小心翼翼的看了她一眼,头一歪,想到什么的似的,突然伸手脱掉了睡衣,露出一身漂亮的肌肉,拍了拍,看眼色,“我错了,不过念在初犯,能不能肉偿就算了?” 常欢:…… 眼睛上下瞄着,看蜜色的肌肤在灯下泛着光,腹肌码的整整齐齐,她觉得手心有些痒。 梁宇看着眼前的人。 常欢坐在床上,虽然双手环在胸前,一副要算总帐的扑克脸,但是睡衣带掉了一边,露出了大半个肩膀,头发又压得乱七八糟,实在是,不太有气势。 嘴角的笑终于憋不住了,梁宇扑上去,将人压在身下。 吻的有些发狠,直到常欢在他怀里推拒着、挣扎着要喘息时,他才松开来。两人皆都是气喘吁吁,一肚子闷气好像随着这个吻烟消云散。 常欢脸色红润,特别是嘴唇处,一看就是被□□了一番,但是眼睛里却丝毫不见责怪,乌黑的眼珠,像是要看到他的心底处,那眼里还带着满满的疼惜,好像所有的隐瞒都没有了意义。 梁宇鼻子一酸,感觉自己这个大老爷们有些丢人,不过还是顺从本心,趴在了她的身上,两只手撑在一旁,怕压得她难受,将头埋在了她的颈窝处。 感觉到她的手一下一下的拍在他的背后,像是很多年前,母亲温柔哄他睡觉时的样子。 很多年,没有这种知道被人好好放在心上疼着的感觉了。 吸了吸鼻子,梁宇听到自己的声音竟然带着几分撒娇的意思:“宝贝儿,我今天可难受了。” 常欢侧过头亲亲他毛茸茸的脑袋。 他拱了拱,在她的肩头擦掉了眼中滴下的泪水。 常欢的手一僵,不过很快像是什么都没发生一样,按照原有的节奏,一下一下的拍着。 梁宇一个翻身,两人换了个位置,眼睛红红,不过常欢很给面子的没有多看,只在他的怀里找了个舒服的姿势,手放在他的胸口,温柔安抚着。 “我师父,他…他可能不是因公牺牲。”梁宇的声音有些颤抖。 常欢的手停了下来,抬头看他。 梁宇这副模样,实在是第一次见,可这时候的常欢也没有心情打趣他狼狈模样,只觉得心疼的不得了。 感受到她的目光,梁宇抬手放在额头上遮住眼睛,不过抱着她的手紧了紧。 他开始讲述和师父之间的相遇,那个破旧的小区,制毒贩毒的老夫妇;在云南跟着师父东奔西跑的日子,隐蔽在丛林之中,线索没找到,被蛇咬到差点一命呜呼,师父背着他走了一天一夜;他犯混,和新来混日子的官二代不对付,师父表面责罚,私下却为他在领导面前陪笑脸;他第一次去贩毒团伙当卧底,师父不放心,硬是改头换面,跟着他一起当了卧底……在梁宇的生命中,父亲从未有过具象的意义,那个动不动就喝醉酒,动不动就动手打人的男人并不能和这两个字画上等号,直到师父的出现,才赋予了父亲二字的意义。 师父牺牲的时候,梁宇才真正体会到,失去父亲的痛苦与无助。他用了许久,才走出来。 可是今天他从周国平处得知,也许师父吴益民并不是死于一场意外,或者,也是意外,不过是一场精心策划的意外。 师父的遗书、监狱长的欲言又止、还有一场策划的意外,梁宇隐隐觉得他要揭开的秘密,也许远远超过他的想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