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司意脸色一变,喉结上下滚动,别开脸去。
沈先意:“哥,喝药了。”
“放着吧。”沈司意淡定的朝被子里缩了一下,“凉一点喝。”
“哦。”
眼看就要蒙混过关,药碗忽然被人端起来。
多道视线齐刷刷集中到那只突如其来的手上。
本该离开的乔珩不知什么时候又杀了个回马枪,此时正端着那碗可怕的药汁,在床头坐下,道:“把它喝了。”
沈先意:“??”
赵蕊:“……”
沈司意:“一会儿喝。”
并没有动作。
乔珩盯了片刻,见他丝毫没有接碗的意思,眸色微沉,也不顾旁边的人,直接伸手捏住他的下巴,右手将碗送了过去。
沈先意惊的差点跳起来:“你干什么……”
被赵蕊捂住了嘴。
沈司意用力抿紧嘴唇。
僵持了片刻,捏他下巴的手稍稍用力,嘴唇被迫张开,抵住唇角的碗已经碰到了牙龈。
他厌恶喝药,尤其是中药,苦、涩,难以忍受。
可他现在更想快点远离乔珩。
他伸手接过碗,将已经放温的药汁一口灌下,眉头都没皱一下。
乔珩随即离开。
目睹喂药一幕的沈先意和赵蕊沉默的收拾垃圾拎出去。
乔珩临走前说:“他讨厌吃药。”所以要盯着他吃,否则,凉掉的药汁只会冲进下水道。
这样的了解,连他这个弟弟都没能做到。
可他不是喜欢崔然吗?出双入对的一对璧人,和他哥又是什么情况?
沈先意混乱不已。
和弟弟相比,沈司意就淡然多了。
房间还飘着药味,淡淡的,和齿间残留的味道如出一辙。
即便后来吃了一颗薄荷糖,依然掩盖不住的苦涩。
乔珩来看他,喂他吃药,换作昨天之前的任何一个时刻,大约会热泪盈眶。
如今,除了平静,还是平静。
同一屋檐下的四十多个月,一千多个日日夜夜,足以让乔珩对他产生一点微不足道的怜悯。
以前也是如此。
母亲去世、受伤住院,以及零星的几次生病,都是他最温柔的时候。
可,也只是怜悯而已。
知道他和崔然在一起,这点怜悯像是无声的嘲笑。
他不想要。
——也要不起。
偏执太久,他渐渐忘了当初心动的滋味,剩下的全是心酸和悲伤。
爱情的本来面目是什么,没人能说得清,可绝对不会是这般模样。
沾身体底子的光,沈司意第二天就出院了。
婉拒了弟弟和赵蕊的邀请,独自回老房子。
年节的氛围膨胀到极点,空气都散发着腊味的咸香,他仍然是一个人,冷锅冷灶,找不到一丝人气。
某部电视剧有句台词——有的人,血里有风,注定漂泊。
于他而言,大概是命中注定的孤单。
其实感觉还好,孤单着孤单着就习惯了,总要有个过程。
他在客厅坐了会,肚子空的难受,拿着手机出了门。
到楼下,却发现以前常去的几家餐厅已经闭店,老板员工忙碌整年,回家团聚去了。
唯一营业的全年无休便利店,便当焖面格外受欢迎,早已销售一空,他最终拿了个三明治和牛奶,加热后坐在临街的座位,剥开包装,慢慢啃了起来。
他对西式餐点的喜欢很有限,接受程度只限于填饱肚子。
吃完后,时间还早,他不想回家,便利店只有忙碌的店员和他一名顾客,他也不急着离开,拿出手机。
这么巧的,先意打来电话,仿佛掐着时间。
樊锐出事了。
沈先意下午收到樊锐让他报警的短信,打电话过去,却一直关机。
什么线索都没有,不排除恶作剧的可能性,报警未必有用。
连着一下午都联系不到,包括甜品店员工,下午起就没见到老板。
“店长帮忙打电话到樊锐父母那问,说早上出门上班了。”
他没办法,自己搞不定,只能向他哥求助。
樊锐那个性格,得罪人的几率微乎其微。
发展到绑票这个地步,大概率不是小仇恨,被抓住就是重罪,还不如找人打他一顿来的利索。
除非是有其他的目的……
“你安排人,一会儿还联系不到,直接报案。”
要挂电话,又被喊住:“等等。”
脑海闪过一个蛮不讲理的人影。
有动机、有能力,也完全能干得出来。
沈司意指挥,沈先意照做。
弟弟又问:“要不要我来陪你?”
“不用,我一个人喝酒看电影。”沈司意冷酷无情,“你别来打扰我。”
“……”沈先意垂头丧气的挂了电话。
牛奶喝完,沈司意仍然不想回家,干脆又买了一盒牛奶,去外面散步。
路边依然郁葱的绿着许多枝叶,经过修剪和护理,在万物枯寂的寒冬腊月热烈绽放着生命力。
他走到最大的一棵树下,伸手摸包裹在石灰里的树皮。
有人说人工草植没有灵魂,可在沈司意看来,能在冬天为人们送上绿意,没什么比这更有灵魂了。
若是人能和这些植物一样,靠石灰就能安然过冬,就好了。
他走了好几圈,实在无处可去,只得往回走。
已经很晚,气温降了好几度,零星的行人都抓紧衣领围巾,匆匆加快脚步。
沈司意踩上一片枯叶,有细微的脆裂声。
这年冬天似乎比以往都要冷,也许该找个温暖的地方,静待花开。
此时已到了小区门口,他低着头慢慢晃悠,没留意前面对他行注目礼的人。
直到那人说话:“沈总,你好。”
沈司意没料到会在这碰见崔然。
这是什么见鬼的缘分。
崔然却说:“我专门来找沈总的,能不能聊几句?”
说不能,你就能走么?
沈司意懒得挣扎,找了个避风的长椅坐下,抬头,递过去打量的视线。
崔然一身宝蓝西装,同色系大衣,头发一丝不苟,风尘仆仆的模样,可能刚从哪里赶来。
即便如此,也掩不住天生的矜贵俊美。
样貌气质无可挑剔,和乔珩天生一对。
路灯下,沈司意的目光放肆而深沉。
他其实应该嫉妒崔然。
他和乔珩相识多年,高中到工作,校服到西装,熟悉、了解彼此的一切。
好的、坏的,美丽的、丑陋的,合拍的、相异的……
见证过对方最好的一面,亦了解彼此最难看的一面。
即便如此,依然选择对方,在时隔十几年后,坚定走到一起。
只有爱,才能令人如此。
毕竟乔珩对他,可是三年如一日的冷漠。
能令他宁愿对抗世俗目光和家庭压力的,怎么会是一般的深情厚谊?
是他苛求,而永不可得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