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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掬月说:“我们四个出去过年,反正不在家里。”

若说每年盛星最难过的时刻,那一定是过年。因为哥哥姐姐的新衣服是爸爸妈妈买的,压岁年是爸爸妈妈给的,但星星什么都没有。哪怕她拥有了许多爱,可心里有一小块地方,时不时就会戳她一下,让她伤心失落。

这个赌注,不论谁输谁赢,结果都是好的。

他们都在履行自己的诺言,长大了保护妹妹。

盛星垂着眼,鼻尖涌上点点酸涩。

姐姐牵她的时候,总是很用力。因为月亮并不擅长表达自己的情感,但她却想让妹妹知道,对她来说,妹妹是非常、非常重要的。

星星是有人爱的。

盛星想。

当高三男子一百米开始预检,盛星蹭得就站起来了,和姐姐说了句话,就跟只小蝴蝶似的往下跑,下台阶也不怕了,两步做一步,飞快地往下跑。

到预检处,盛星一瞧,发现都是熟人。

她诧异地问:“哥哥们都来参加了?”

其中一个男生笑着应:“一块凑个热闹。”

江予迟正在不远处和盛霈说着话,见着那道遮得严严实实的身影,习惯性地朝她伸手,示意她过去。

盛星巴巴过去,把帽檐往上扯了点,小声问:“你们冷不冷呀?”

这会儿都是秋天了,几个男生都穿着短袖短裤,越长大越不爱穿衣服,但瞧着还真不冷的模样。

盛霈一把勾过这小丫头,把她塞在胳膊底下,一点儿不客气地捏她脸:“不冷,哥哥什么都不怕,会怕冷吗?不可能。”

盛星挣扎了一下,含糊道:“我长大了!不能捏我脸!”

盛霈哼笑:“在哥哥这儿,你永远是小孩儿。”

“三哥!三哥救命呜呜呜。”

盛星企图求救,来拯救自己的腮帮子。

江予迟瞥了盛霈一眼,刚抬手对面的人就极速松开了盛星,他把小姑娘拉过来,给她理了理帽子,问:“自己看比赛的还是去找月亮了?”

盛星捂着自己发红的脸,闷闷道:“和姐姐一起。”

江予迟一顿,微微俯身:“捏疼了?三哥看看。”

“没有!”盛星匆忙别开脸,“你们加油,我我去终点了!”

说完,小姑娘咋咋呼呼地跑了。

盛霈还愣了一下:“真把她捏疼了?小丫头细皮嫩肉的,我一点儿劲都没使。不行,我看看去。”

江予迟一把拦住他,眸色微深:“不用去,随她去。”

不远处,盛星逐渐放缓脚步。

她有点儿发懵,刚刚心一慌,就逃开了,在江予迟俯身看她的时候,不少视线都落在他们的身上,明明没有什么,可

可她就是想逃开。

盛星发了会儿呆,喧闹的人群中,一个人慢吞吞地走着,还有点儿怪,直到一声枪响,她恍然回神。

下一组就是江予迟和盛霈。

说是到终点等,但等盛星到了终点,才发现终点根本没有她的位置。周围乌泱泱的,挤满了女孩儿,她都挤不进去。

盛星:“”

她早该想到的。

盛星的个子在同龄人算是高的,但和高中生比起来,还是差了不少,就算她努力踮起脚,也看不清跑道上的情况。

她苦闷地想,怎么长得这么慢呢?

就这么一个念头转过,远处又是一阵枪响,人群爆发出欢呼声,她听到快门声,听到有人喊江予迟和盛霈的名字。

还没等她找到合适的位置观赏,就有人冲过了终点。

盛星:“”

她幽幽地叹了口气,看比赛好难!

正当盛星想第一个是江予迟还是盛霈的时候,忽然有人拨开人群,径直朝她走来,不等看清,来人忽而一把抱起她,熟练地放到肩头。

“哥哥?!”

盛星惊呼一声,垂眼看去。

点点金色的光落在少年的面庞上,眼睫落下斑驳的影,漆黑的眸里含着笑意,映着浅浅的光束,他弯着唇,纠正她:“是三哥。”

盛星怔怔的,心头划过奇异的感觉,不等多想,底下的人笑着问:“能看清了吗?三哥抱你看比赛?”

“啧,给我放下来!”

盛霈才喘了口气,妹妹就被人抢走了。

江予迟嗤笑:“小组赛赢不了,决赛就能赢?”

盛霈:“?”

“能不能赢都是我妹妹!”

两人就要不要放下盛星吵了一路,盛星坐在江予迟的肩上,仿佛被遗忘了,她闷闷不乐地想,或许自己只是哥哥们吵架的一个借口。

月亮说的没错,这两个人就是小学生吵架。

下午决赛,江予迟提前和裁判席打了声招呼,让盛星坐得高高的,不费吹灰之力就能将他们看清楚。

秋日里,裁判席上的风格外的大。

盛星微微瑟缩了一下,坐在上面别的没什么,就是有点儿冷,除此之外,视野开阔,看哪儿都方便。

朝起点看去,身形不一的少年或站或蹲,有的热身,有的做起跑动作。只有江予迟和盛霈,两人这会儿还在吵架,你一言我一语,不知道吵些什么。

盛星忍不住嘀咕:“两个幼稚鬼!”

随着哨声吹响,盛星连忙坐正,专心致志地看着跑道。须臾,枪声响起,少年像风一样掠起,其中两个人,一开始就和别人拉开了距离。

盛星紧紧地盯着前排的两个人。

从身上爆发出的力量仿佛给他们插上了翅膀,水一样流畅的线条舒展,裸露在外的肌肉紧紧绷起,起伏的弧度里蕴藏着不为人知的能量。

她有一瞬的茫然。

他们以不可阻挡的势头无限伸展,岁月带来的巨大鸿沟是她无能为力,也是她再怎么努力都无法改变的。

就算她长大了,还能维持如今的岁月吗?

即便盛星还小,她也隐隐意识到,这几乎是不可能的。

青春,便只有这么一段短暂的时间。

而她即将失去他们,失去这样愉快、美好的时光。

“星星,跳下来!”

江予迟的气息微微急促,他仰头看着她,臂膀和怀抱都朝她展开,就像小时候那样,无数次、无数次。

盛星抿抿唇,毫不犹豫地往下,跳进他怀里。

“三哥,我想去看姐姐。”

“行,带星星去看月亮。”

不远处,盛霈随手抹了把汗,盯着江予迟和盛星,心头升起古怪又复杂的感觉来。他想多了?想多了?想多了?

操,他又不是傻子。

江予迟这个畜生。

这一年过年,洛京早早下了雪。

到了年三十那一天,雪已覆了厚厚一层,庭院外,三排不同的脚印连在一起,长长的一串通往同一个地方。

盛星缩在围巾里,小声问:“哥,你真的和爸爸妈妈说好了吗?”

盛霈应:“他们明天就去礼佛了,就一晚上,碍不着事儿。”

盛星总有些不安:“可今天是大年三十。”

盛掬月攥着她的手,轻声说:“三哥带着江奶奶来过,爸妈答应了。”

盛星垂下眼,往盛掬月身边蹭了点儿。她知道,他们想让她过一个快乐的年,可以不去想、不去看。

她应该认真地和他们在一起,不去想其他。

三个孩子到的时候,客厅里正热闹。

江爸爸和江妈妈难得回来,坐着嗑瓜子聊天,江爷爷和江奶奶准备晚餐,江予迟在厨房里帮忙,赵阿姨在摆餐桌。

一见人来了,江爸爸和江妈妈都起身迎接他们。

热热闹闹地打过招呼,江妈妈的视线在两个女孩之间转过一圈,悄声问:“哪个是星星啊?大的还是小的?”

江爸爸压低声音:“说是小的。”

江妈妈飞快地瞥了眼盛星,说:“你说阿迟他?”

江爸爸:“孩子还小呢,以后的事儿都说不准,反正我们不掺和。”

江妈妈:“也是,去把他叫出来,你去帮忙。”

江爸爸和江妈妈可从没考虑过江予迟是否需要一个妹妹,反正要他们也不会生,这不,从别人家骗了一个,又乖又漂亮,这可是捡了大便宜。

这一晚,不但江家热闹,连盛家三兄妹都是第一次这么热闹的过年。盛家父母喜清净,家里并不常来客人,只有去沪上外公家才会热闹点儿。

吃过饭,大人们坐着看春晚,把孩子们赶去了楼上玩儿。

盛霈当然选择玩游戏,盛掬月想看妹妹的新电影,两人各自找了事做,只有盛星还在愣在原地,不知道干什么。

“想玩什么?”

江予迟端着果盘进门,一眼瞧见了坐在床边发呆的盛星。

盛星诚实地摇摇头:“不知道,以前以前哥哥带我们去放烟花,小小的那种。今年也去吗?”

江予迟:“今年晚一点儿,过了零点,我们一起去。”

他顿了顿,低声说:“三哥先带你去?再堆个小雪人。”

盛星眸光微亮:“要偷偷的吗?”

江予迟:“偷偷的也行。”

于是,两人就“偷偷摸摸”地一块儿下楼放烟花去了。房间里的兄妹俩对视一眼,怀疑自己的妹妹不太聪明,都听见了,怎么能叫偷偷。

盛霈和盛掬月又一块儿凑到窗边,探出脑袋,嘀嘀咕咕。

盛霈:“月亮,我有个不好的猜想。”

盛掬月:“三哥自己还没发现。”

盛霈:“不光是个畜生,还是个不灵光的畜生。”

盛掬月:“你也不聪明。”

盛霈:“”

盛霈:“月亮,我们可不能帮阿迟。”

盛掬月:“嗯,我们帮星星。”

窗户后偷看的视线并没有打扰下面的两人。

盛星弯着眼,笑嘻嘻地去拿江予迟手中被点燃的仙女棒,晃了晃,小声喊:“三哥!新年快乐!”

绽开的小小花火映着小姑娘明亮的眸。

她眉眼弯弯,脸上笑意比手中璀璨的光亮还要耀眼。

江予迟敛眸,轻轻抚去她发上的雪花,低声道:“新年快乐,星星。”

冰天雪地之中,江予迟第一次许下新年愿望。

希望以后每一年,你都能这样笑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