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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学铃声打响。

操场上各个班级的人渐渐散了三三两两地朝教学楼里走,角落里却有一群女孩儿聚在那儿,迟迟没有离开。

“你真把盛星关起来了?”

“她以为她是谁?不就碰了她一下?至于吗?”

“高三的人每天来接她放学肯定会被发现的。”

“去还垫子的人那么多,谁知道是我?”

今天最后一节课是体育课两两组队做仰卧起坐。这个女生和盛星一组,不过是摁的时候稍微用了点儿,盛星“啪”的一下拍开了她的手那一声清脆、响亮,周围的人都看过来了。

众目睽睽之下女生面上当然过不去。

当即就和盛星吵了起来。

盛星没搭理她直接找体育老师换了个搭档甚至没多看她一眼。她咽不下这口气趁着去器材室还垫子,就把人关在里面了。

拿了根木棍往两边门把手上一插里面就打不开了。

那栋楼来往的人本就少,更何况是放学的时刻。

“还不走等人来抓?”

“走了走了先回教室。”

“可是盛星她不会有事吧?”

“不关我们的事,又不是我们关的。”

器材室内。

盛星用力扯了扯门,打不开。她幽幽地叹了口气认命地打开灯,往垫子上一坐扫了一圈。

这儿比她想得大很多没有逼仄的感觉。

虽然角落拥挤,但空间宽敞,右边有一扇不大不小的窗户,这会儿天还没暗淡淡的光束从外面照进来。

盛星倒是不怎么怕,这里宽阔还有灯。

她甚至开始数数,想江予迟多久才能找到这里。这是她从未怀疑过的事,无论在哪儿,江予迟都能找到她。

另一侧。

江予迟站在教学楼下,扫了眼表,微蹙了眉。他知道这节是体育课,但她不喜欢他去教室或者操场等她,他便一直只等在楼下。

可今天,她们班近半数人都回来了。

还是不见这小姑娘的身影,跑去买冰淇淋了?

这念头刚冒出来,江予迟瞥见一群回来的女生,神色看起来不太对劲,其中一人对上他的视线,慌乱地移开。

江予迟一顿,没管她们,径直奔向操场。操场没人,他去文体楼找,办公室、医务室、空教室,器材室

他压着心里冒上来的火,一间间找。

“十分钟了,三哥好慢。”盛星托着腮,小声嘟囔,“不会没发现我不见了吧,还是他迟到啦。”

刚嘀咕完,门口传来动静。

急促的脚步停下。

盛星一愣,蹭地起身,还没站稳,门忽然从外被狠狠地撞开,她的心跟着这剧烈的撞击猛然跳动起来。

门板晃动。

江予迟神色冰冷,视线凝在她身上,紧绷的情绪微微松弛,几步走近,朝她招手:“过来。”

盛星还有点儿发愣,只知道听他的话,才走到跟前,她倏地被拽入熟悉的怀抱中,他的体温和味道将她紧紧包裹。

她不合时宜地想,三哥的力气好大。

“三哥来晚了,怕不怕?”

他的嗓音很低,带着一点儿不可闻的哑意。

盛星摇摇头,伸手戳戳他的背,小声道:“我不怕,知道你会来找我的。三哥,你太用力了,有点儿喘不过气。”

江予迟深吸一口气,松开盛星,牵着她往外走,淡声嘱咐:“这周去三哥家呆着,我会给你请假,这事儿你别管。”

盛星不敢应声,只偷偷看了眼江予迟。

她从没见过他这个模样,什么表情都没有,一直温温热热的掌心这会儿发着凉,还有点点湿意。

盛星张了张唇,想说她没事

想说只是同学间一点儿的小矛盾。

但看他这样样子,她忽然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只能安安静静地跟着他回家,还是回的江家。

“三哥,你不去上课了?”

盛星问得小心翼翼,高中有晚自习,更何况他高三了,时间这样紧迫,而且她没什么事儿。

江予迟瞥她一眼,只问:“晚上想吃什么?”

这阵子江奶奶和江爷爷一块儿访友去了,干脆也给赵阿姨放了假,江予迟什么都能干,他们放心得不得了。于是这会儿,家里就他们两个人。

盛星想了想,说:“吃面条吧,要个荷包蛋!”

江予迟脱下校服外套,往厨房走,盛星亦步亦趋,跟小尾巴似的,跟在他身后解释:“就是一点小事,而且是我先打她手的,那里面也不黑”

“盛星。”

他轻飘飘地喊了声。

盛星闭上小嘴巴,鼓鼓脸,给自己找活干:“我给你洗青菜吧,洗菜、削皮我最在行了。三哥,你还生气吗?”

江予迟顿了顿,问:“在里面那会儿在想什么?”

盛星老实巴交地应:“数数呢,数到十分钟你就来了。”

盛星用这样天真、无辜的眼神看着他,江予迟什么火气都发不出来,心甚至也随着她的话软下去。

半晌,他问:“喊救命会不会?”

盛星巴巴地应:“这不是保存体力吗,对吧,万一嗓子喊哑了,人还没力气,又没东西吃,多惨啊。”

江予迟淡声说:“那会儿正逢下班时间,办公楼里还有人。”

盛星嘟嘟嘴:“反正你会来找我的。”

江予迟沉默。

他该怎么和她说,他不能保护她一辈子。

吃完饭,盛星盘腿坐在沙发上,啪嗒啪嗒回复盛霈的消息。

盛霈:阿姨说你上阿迟家吃饭去了,他人呢?

盛星回复:三哥请假了。

盛霈:?

盛霈:你让他接我电话。

盛星瞄了眼坐在对面看书的江予迟,轻咳一声,企图引起他的注意力,没反应,她只好道:“三哥,哥哥说让你接他电话。”

江予迟瞥了眼静音的手机。

果然,一堆未读信息和未接电话。

“老实呆着。”

说完,江予迟拎着手机出去了。

这一晚,盛星睡在江家。

她常来玩,赵阿姨给她备了客房,还是粉色的,床上都是软乎乎的毛绒娃娃,床头还会发光,小夜灯嵌在墙上,一片明亮。

盛霈居然也没来把她捉回去。

盛星躺在床上还有点儿不可思议,本来哥哥总是来抓她,一般这时候江予迟会和他打一架,有输有赢,输了她就回家睡。

江予迟的房间在隔壁。

盛星有时候睡不着,就会用力敲敲墙,没过一会儿,江予迟就会端着牛奶或者拎着故事来敲门。但她慢慢大了之后,他就很少会进房间来。

今晚盛星也睡不着,她握拳敲敲墙,然后就老实等着。果然,没一会儿,门外响起敲门声:“我进来了?”

盛星抓着娃娃,探出脑袋应了一声。

门被推开,暖黄的光照在穿着居家服的江予迟身上,比起之前,他身上的冷冽少了点儿,那股懒散又回来了。

他端着牛奶,拎着故事书,不紧不慢地往里走。

盛星睁着水亮的眼,趴在枕头上,一眨不眨地看着江予迟,见他过来也不动,直到拖着椅子在床侧坐下。

他并不面对着她坐,而是侧着身,面朝床尾。

完全避开了她。

“有烦心事?”

江予迟问。

盛星换了个舒服的姿势看他,她总觉得自己长得好慢,怎么一下子,江予迟都十七岁了,明年都能去读大学了。

而她呢,小不点一个。

长来长去,也才十三,还是那么小。

“三哥,我认识你的时候,你还是个小孩儿。”

盛星还颇有些怨言。

江予迟向来灵活运转的大脑有一瞬的卡壳,这话里话外的意思,他居然都没能准确地听出来。

“怎么了?”

盛星鼓了鼓脸,小声抱怨:“我也想去上大学。学校里好无聊,同学们也没意思,我也不爱和他们玩。”

江予迟微顿。

这是他近来最忧虑的事。他和盛霈走以后,谁去接盛星,如果再发生这样的事儿,谁替她出头。盛家父母无用,盛掬月也还小,想来想去,竟没有人能护住盛星。

半晌,江予迟问:“星星,喜欢沪上吗?和洛京比呢?”

“外公那儿?”盛星愣一下,仔细想了想,“还挺喜欢的,那儿很漂亮,但洛京也漂亮。我家在这里呀,当然最喜欢洛京啦。”

江予迟在心里叹了口气,侧头看向盛星。

这个傻姑娘,这些年以来并没有放弃缓和和爸爸妈妈的关系,尽量每一件事都做到最好,不给他们添麻烦、惹事。

至今都想留在洛京。

“把牛奶喝了。”江予迟止住话题,翻开故事书,懒懒道,“今天说个小女孩儿被欺负的故事。”

盛星:“”

盛星乖乖喝了牛奶,缩进被子里,开始听江予迟现场瞎编的故事,叨叨一个可怜又弱小的小女孩是怎么被欺负的,又因为不会及时呼救,遭遇了什么惨事。

盛星忍不住反驳:“我很凶的。”

江予迟:“”

“闭上眼,不许说话。”

盛星嘟嘟嘴,不情不愿地闭上眼,听下一个故事。慢慢的,在他低缓、轻柔的声音里,困意泛上来。

她闭上眼,揪着怀里的娃娃。

就像千百次,揪住江予迟送她的会发光的娃娃。

只是在这儿,她不用担心黑暗,不用担心一切。

因为他就在这里。

最近,洛京发生了件大事。

初中一个班级,有十几个学生被叫了家长,并且轮番在早会上向盛星道歉。不喜欢盛星的到底是少数,学校里多得是对盛星有好感的人,只是距离感限制了他们的发挥。

这件事后,盛星身边多了不少朋友,多是别班的。

这样的改变让江予迟和盛霈都暂且放下心来。

时间缓慢过去,过了秋、洛京便入了冬。

今年冬日,洛京没下雪,盛星因为工作没回来过年,等她再回到校园,学校里的海棠都开了。

离开学校太久,原本熟悉起来的小伙伴又渐渐陌生,好在盛星早已习惯这样的状态,便如常般上课等放学,在教室里等江予迟来接她。自从体育课事件后,江予迟不再等在楼下,而是直接上教室来。他模样生得好,喜欢他的人可太多了,但那次几个女孩被他吓到,她们初中就隐隐有传言,江予迟脾气太差,不好相处。

盛星听到这个传言还挺高兴。

她可讨厌那些人看江予迟的视线,一个个的,都想和她抢三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