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囡的母亲谢氏出身江南士族陈郡谢氏嫡支,而姜囡后来的继母,汝国公姜淮的填房出身谢氏的旁支,按理说轮不到谢柔这么一个孀居寡妇嫁给朝中新贵汝国公——
从软轿下来,为首的乃是谢氏族长,建武将军谢柳芳之妻萧氏。三人甫落轿,得了丫鬟消息的姜家二太太并着姜囡的外祖母袁氏、大舅母、三舅母鱼贯而出,前来迎萧氏、谢柔母女。
外祖母穿着蓝灰色绣秋菊图的袄子,系蓝灰银鼠袄裙,外罩鹤氅,额上配着松花色的镶珠抹额。其后的是大舅母,她身穿藏青色褙子,三舅母穿着栗色绣缠枝梅花袄子,系湘妃色袄裙,尾随最后的是二太太,二太太身穿半新不旧的深蓝色撒花褙子,跟着众人前去迎谢氏一族的老太太。
众人见了面,热络的一一打招呼。
谢柔给外祖母、大舅母、三舅母、二太太行万福礼,声音轻柔婉转。
外祖母的视线扫过谢柔时,脸上的笑敛了敛,一双清明的眼略带冷意的上下打量她。谢柔微微低头,伏低做小她向来做惯了,她的身上总是透露出一股子平顺,仿佛没有什么攻击力,似那随风摇曳的柳枝般,叫人怜惜。
寂秋在众人眼前大气不敢喘一口,没有方才下轿时左顾右盼的喜意,而是惴惴不安的往母亲的身后躲去。
“瞧她那模样,浑然不似我们谢家的女儿,也不知江家如何教导,看似那寒门小门小户的千金小姐,这份小家子气的模样,真上不了台面。”三舅母突然出声说道。
寂秋身子一僵,如鹌鹑般低着头,身子轻颤。
谢老太太一双闪烁精光的浑浊眸子一眯,声音沧桑饱含威严,道:“秋丫头,还不快来见过你表外祖母。”
寂秋连忙规规矩矩的给外祖母请安,又低声唤了各位舅母和太太,努力挽救。此番出门,母亲特地交代了她万事小心,能不能在这金碧辉煌的府邸住下,便靠此行了,想到此,她咬了咬后牙槽,眼里包了一包泪,硬生生挤出几句吉祥话。
“母亲你看……”三舅母仍然不满,想要在外祖母那儿添一把火,搅黄此事。阿舒便是心肠软,惦记着谢柔同她在未出阁前的那几分姐妹情。
“好了,芬兰。”大舅母出声道:“母亲,阿舒想必也等急了,不如领着老太太和阿柔先去看阿舒,待会儿也可以让阿舒早点休息。”
外祖母眼神复杂的应了,她同萧氏一边走一边热络的说着体贴话。
碧竹院正院廊下罗列有序丫鬟婆子,皆低眉敛目,屏息敛声。
主子们一前一后入内室。
入正屋内室前,谢柔交代寂秋不可乱跑,便让她先去院子里玩耍。
她瞪大双目,轻声应了,便被丫鬟领走,去了别处歇息。
一行人绕过有王右军真迹的扇形屏风,便入了内室。内室的窗户关得严实,还笼罩厚实的帘布遮光,屋里点着蜡,烧着地龙,一股子热腾腾的暖意迎面扑来,伴随萦绕不散的微苦药香,与着燃烧的紫檀香混合在一块儿,形成一独特的气息,包裹众人。
汝国公夫人谢舒年仅二十□□,因着缠绵病榻,久久不见日光,脸色苍白,两颊凹陷不少,一袭窈窕身姿如今只剩瘦骨嶙峋的身子套在缠梅枝青石色袄裙里,空荡荡的可怕,看着不复当初风华绝代的佳人,竟有几分吓人。
谢柔一见她这可怕的模样,眼角倒是挤出了几滴泪水,不顾众人诧异的眼神,抢先伏在床边低声哭着,不知情的人还以为谢舒撑不过先一步撒手人寰了。
“阿舒……呜呜呜……你怎的成了这副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