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平疆先是见到裴溟身手不错，又是见他不矫情，和战士同吃同住，如今又和他们一起同仇敌忾，对他倒是增加不少好感。

眼下他俩勾肩搭背去吃晚饭，看上去颇有点狐朋狗友的意思。

廉朔道：“夏知勇要是找他家殿下呢？”

“告诉他，云王被我秘密护送到极为安全的地方。”司玄笑道，“他不敢问的。”

吃完晚饭，司玄率先对裴溟道：“今夜怕是睡不成，不必浪费熏香。”

裴溟道：“好。哨兵和我家猫狗磨合得如何了。”

“廉颇说你给的秘籍简单好记，只需要数小狗叫了多少声就可以。它们又聪明，不过一天时间，已经配合得不错。”司玄笑道，“还是暮潇有办法。”

“旁门左道，上不得台面。”裴溟托着脸看天上迤逦的银河，“真正打仗，还是要看你。”

司玄忽然冷不丁问道：“皇兄是身体出现什么问题了么？”

裴溟身影一滞，他回眸看司玄，轻声道：“我也不知道，他不说。我们二人虽为好友，但毕竟君臣有别，陛下不说，我也没办法。”

他想起司景的模样：“看上去倒不像有什么事情，但是精气神看着不怎么好，我总觉得他忧虑过度。”

司玄不语，裴溟看他，心底一动，一个想法在脑子里过了三圈，他问道：“你知道陛下其实不想当皇帝么？”

司玄垂眸：“暮潇谨言。”

“我都知道，你肯定也知道。”裴溟慢悠悠道，“毕竟我认识他可比你晚了十多年呢……他不想做皇帝，但不代表他做不好皇帝。他现在作为，日后史书上也写得一笔明君。”

“皇兄很清醒。”司玄道，“即便不是自己所愿，但是接下来了，他就会做到最好。”

接下来的话他们心照不宣，谁都没说出口。

只是这样一来，司景太累了。

司玄忽然笑道：“我们兄弟三人，或许只有一人是真心想做皇帝的。”

裴溟冒天下之大不韪诋毁人家亲爹：“你们俩和先帝真不像。”

司玄轻笑一声：“若我自小无母妃和皇兄护着，或许不会长成现在的样子。但是因为有人帮我撑开安全的天地，所以我也没什么野心。”

“皇兄是这个世上最好的兄长。”司玄一摊手，凤眼弯起来，“所以把我养成了个胸无大志的人。”

“无大志，那有没有小志向？”裴溟笑道。

司玄看他：“有，还不止一个。”

“论天下，我希望四海清平，论家人，我希望皇兄康健。”司玄道，“论自己……希望自己能担得起名将二字。”

裴溟没正行道：“再配个美人，醒握天下权，醉卧美人膝。”

“美人如花隔云端。”司玄道，“不敢想。”

裴溟深吸一口气，按住自己的心脏：“你前几天还说我是美人，说对我一见钟情。”

司玄：“……”

裴溟掩面而泣：“你还不如刘平疆呢，他说和我算是好朋友了，今晚晚饭都把他的鸡腿让给了我。”

司玄：“我现在就去给你烤个叫花鸡。”

“不必了。”裴溟长叹道，“男人啊，都容易变心。我还是睡觉去吧。”

说罢他一个骨碌爬起来，五步三晃没个正形地回房了。

司玄看他远走背影，发现若是别人走路这么晃，肯定会被人打。但是他这么晃晃悠悠走起来，倒是别有风流，像是诗人狂醉，剑客微醺。

司玄回忆了一下刚才他们俩急转直下的对话，忍不住笑着扶住头。

皇兄果然是天下最好的兄长，将这么一个有趣的人派到他身边。

当真是如获至宝。

一夜转瞬即逝，天还没亮，所有人就已经穿戴整齐，列阵于城下，刘平疆和廉朔跟随左右，司玄玄甲长剑，俊秀的脸上透露着一种杀气。

他沉声喝道：“扬我国威。”

将士们吼道：“扬我国威！”

司玄扬声道：“蛮夷屡犯我边境，今日一战，不驱突厥，何以归家！”

将士们纷纷应道，声音响彻云霄。司玄道：“出发！”

裴溟看他，终于从吴王殿下脸上看出了不同于有些虚假的温柔之外的一面。温柔内敛，人们一般不会将这种人和杀伐果断联系在一起。

然而看现在司玄的神情，谁也不会怀疑他是个闲散王爷。

戾气和煞气围绕在他周身，配上那双漂亮的凤眼，恍惚让人感觉好像是古时的传说中的武将越过时空，来到了这里。

难怪都说将军镇邪，就这一身煞气，佛挡杀佛，神挡杀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