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他这种人来说,达到目的的过程并不重要,哪怕在常人看来略有残忍,但有时越直接的手段,反而效果越好。
但现在,他却难得地反思了一下自己。
沈观柔下语气,尽量露出了一个堪称温柔无害的笑容:“放心,我会给你饼吃。不止给你好吃的,还会给你安排新地方住,派人教你一门手艺,让你也有一技之长。”
小男孩愣了愣,似乎没想到沈观会这么说。
他眼睛里含着的泪珠终于一颗一颗落下来,又用脏手用力抹掉,在脸上形成一道道滑稽的灰痕。
但没人觉得他可笑,叶星冉只恨不得现在就化成人形,去抱抱这个小男孩。
“我叫路河。从上周我就知道一定会有人来找我了。”他眼泪汪汪,但硬是强忍着,“我还以为你是来杀我的,他们杀了爹爹,一定不会放过我!”
沈观眉头一皱,这其中果然另有隐情,他没找错人。
可他并不会照顾人,更别替安抚一个半大小子的情绪了,能做的只是蹲在一旁,轻轻拍了拍路河的后背。
他父亲的尸首就在旁边,四肢关节处都隐隐发青,诚如路河刚刚所说,这绝不是自然死亡。
路河吸了吸鼻子,整理了一下情绪,说出的话清晰而有条理:“上个月爹爹有一次回来,特别高兴地说,我们要发大财了。他叫上我,半夜去将埋在那边树下的一坛子酒挖了出来,然后连夜带着坛子离开了,那天他回来的时候,手里的银元揣了一大把,几乎要握不住。
可当时,我就觉得这事不妙。世界上哪有这样好的事,达官贵人那么多,个个都抠门的很,哪有抢着当送钱童子的?”
“爹爹把拿回来的钱大半拿出去赌了,说要替我赢一个城中的大宅子回来,可没想到,不过半个月,整个人便像是被抽了精气神似的,瘦了一大圈,几天就……”
路河转头看了看爹爹的尸体,握紧了拳头。
听路河的描述,沈观便慢慢勾勒出事情的全貌——临贵妃早起了对擂主不能得之便毁之的心,提前安排太监求取这种用了不易被发现的毒酒,而路河的父亲是个老赌鬼,以为将毒酒给了太监,自己拿了钱便可以肆意玩乐,却不知临贵妃早已在其中留了后手,路河的父亲过了足足过了半个月,才毒发身亡。
好计策,好手段。
唯一漏算的一点,恐怕就是临贵妃没想到老赌鬼家中还剩下一个小男孩。
这么小的孩子,又体弱,进京城做工也不会有人要,若不是他们来早一步,恐怕这小男孩也凶多吉少了。
沈观松了口气。
“树底下的那坛酒,你爹爹当初是怎么拿到的,你家中是不是有人曾在宫中做事?”
“你怎么知道?”
路河隐去眼神中的诧异,出于对沈观的信任,一五一十地都讲了出来:“我娘亲在生我时便去世了,我从小跟着爹爹长大,后来爹爹续弦另娶了一位二娘,二娘便是宫中退下来的掌事大宫女。可没过两年,二娘便离开了,走之前给爹爹留下这坛子酒和一大笔钱。”
路河谈到这段回忆,眼神中充满哀伤;“爹爹从那之后就一蹶不振,还染上了赌瘾,连房子也输了出去,我们才搬到这地方来住的。”
叶星冉听着路河的话,心里压抑得很。
小时候,她被家里人保护着。后来工作了,又被经纪人和圈里的前辈好生生护着,几乎将她宠成了不谙世事的小公主,她从未见过这么苦的生活。
若是能将她的好运气,也带给这个可怜的小男孩一些便好了。
“你二娘叫什么名字?”沈观看出小锦鲤的同情,伸手替叶星冉摸了摸他的头。
“爹爹叫二娘莺骊,我只听街坊邻居说过,二娘曾是宫中的掌事宫女,威风得很。”
沈观在记忆里搜索了一下这个名字,未能找到任何对应。
“你等等。”路河从铺盖上站起来,从棚子的一角,刨出一个精致的小盒子来。
这盒子流光溢彩,镶着各色宝石,刚一拿出来,便和整个贫民区灰暗暗的背景格格不入。
“这是我二娘留下来的。她临走时说,她想对爹爹说的话都在这盒子里。”
“可这盒子机关重重,光是各种机括的排列组合,便足足有上万种,只能一种一种试,爹爹将自己关在家中足足解了两个多月还没有解开,后来便索性拿着钱出去赌了,这个盒子就一直被我收了起来。”
路河的语气充满遗憾,将盒子交到沈观手中。
“我觉得你想要的答案,说不定就在这里面。”
沈观郑重地接过这个精致的小盒,心中松了口气,幸好他方才柔声对路河好言相问,不然路河也不会对他和盘托出,将这么贵重的东西交给他。
沈观仔细地研究了一番,方才路河说的话确实没错,这盒子机关重重,机括排列几万种,硬是一种种地试,恐怕要试到明年去。
他尝试着播了一下最外面的那层机括。
叮。
盒子应声而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