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若厉声道：“这些事，都是云姬所为！为了一个男人，她可以葬送几十万百姓的性命，一次又一次送他入轮回，只为与他相聚短短几十年，可是百姓又何其无辜？为了与九宫作对，她蛊惑人心，卖弄手段，将好好的盛世王朝搞得乌烟瘴气，民怨沸腾。你现在问我桃源境的人是不是十恶不赦，你为何不去问问你的师父呢？”

如许说不出话来。

“你回去告诉云姬，华胥剑延长不了息怀扬的性命，从她一次次做下伤天害理的事情开始，息怀扬就注定了生生世世短命的格局！”

如许震惊。

“华胥剑能让息怀扬延长寿命？”不是说能救她的命吗？怎么成了息怀扬？

“否则你以为我云氏一族是如何让非嫡系血脉的人也长寿的？”

整个九宫，不乏像云林这样的外姓人，但他们的寿命，也都比寻常人高出许多，动辄上百年。

如许忽然浑身发冷。

从云曦、从华胥剑到现在，她的师父，难道都是在骗她，这么多年的养育之恩，难道只是一场阴谋吗？

云若不欲与她多说话，冷冷地说，“既然你不愿意亲自解释，寒儿那里，自有我和他父母代你解释，你就在这里，给我老老实实地写家书！”

他拂袖而去，一览无遗的暗室内，只有几盏灯燃烧着，伴随着如许微弱得快要听不见的呼吸，渐渐地趋于寂静。

许久之后，暗室内传出一阵阵压抑的低泣……

如许在这里整整被关了三天，不辨时辰，只能从一日三餐上判断是早晨还是晚上，送饭的是红雁，她表情平静，可见早已知道一切，亦是被安插在自己身边的眼线。如许并不怪她，甚至感到歉然。

红雁给她送来了伤药，抹在手腕处，清清凉凉的，极为舒服。她沉默地给如许上药，虽一句话不说，但如许从她的眼睛看到了心疼和无奈。

“对不起……”

红雁低着头，将纱布一圈圈缠好，没有回答她。

“二夫人还好吗？”

红雁将纱布打了个结，轻轻地，一点儿也没碰到她的伤口，她转身将药瓶子放回药箱，淡淡说了句好。

送的饭菜还是热的，都是如许的口味，她将筷子递到她手里，看着她吃。许是看出了什么，她催促道，“还是吃吧，没有气力，怎么写信，怎么赎罪？”

如许心里仿佛被针扎了一样疼，默默地举起了筷子。

足足一百二十封信，写完时她的手只要一用力就在颤抖。

在信中，她足迹踏遍了大江南北，山河秀丽，草木生发，那杏花春雨、夏荷十里、金菊满秋、寒梅霜雪……皆是江山，她是一只无忧无虑的蝴蝶，乐不思蜀。

可那仅仅是信中的世界罢了……假的，终究还是假的。

她默然坐在椅子上，好像一棵小树开始发芽生根，一动也不动。她不知道云若会将自己关在这里多长时间，也许会是一辈子，当云莞莞和阿寒都以为她离开了九宫的时候，她就像一只地狱深处的恶鬼，被关在这个暗无天日的暗室，再也见不得光了。

云若高大的身影遮住了大半的光芒，他冷眼看着如许。

“在想如何逃出去？”

如许直愣愣盯着暗室里唯一的火光，滞然问道：“你打算关我一辈子吗？”

“你从骗了寒儿的那一刻开始，就应该知道会有这一日。”云若无法克制住自己不去厌恶她，他是真心将她当做女儿的，可是她却是个满心阴谋的伪装者。他冷声道，“我的曦儿死了，你却冒充她，你既然如此想入九宫，那就一辈子呆在这里吧！”

如许木然地看着这四四方方的暗室，不过十步的大小，将会是她余生唯一的牢笼了。

她哑然开口，“若是我一辈子呆在这里，您能原谅我吗？”

云若冷笑，“我若原谅了你，曦儿能回来吗？”

如许鼻子酸疼，呼吸间胸口闷闷地痛，眼泪水落下来，然而落在云若眼里，不过是虚伪的眼泪。

他将那一百二十封信放入匣子，阔步离开。

“二宫主！”

身后陡然响起她的呼唤，云若驻足，回过头去，却见如许站了起来，因长时间坐在椅子上的缘故，她的腿脚并不灵活，像是一只坏了关节的木偶一样。

她踉跄着跪了下去，深深伏地，头贴着石地。

“对不起。”

云若目光冷了冷，什么都没说，拂袖离去。

昏黄的烛火因暗室大门被关上，带动了一小股风涌进来，火苗不堪东风摧残一般用力跳跃几下，忽明忽暗地，成了这小小暗室唯一的鲜活动静了。

如许伏在地上，直到膝盖冷得麻木，才僵硬地直起身，整个人靠在桌子腿上，好似被抽干了灵魂的木偶人，闭上眼一动也不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