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执心怀忐忑地走进了导师龚如山的办公室,一头白发的龚如山今年已经六十了,主要做基础心理学研究,以严谨治学著称。 “老师。”白执恭谨地站着。 “来了?坐。” “嗯。” 龚如山从一摞一摞的资料中抬起头,看着白执,一脸严肃地打着招呼。老人家很谦虚,虽然在学术上一丝不苟,但平时不摆架子,他让学生就叫自己老师。 “你的那个软件我看了。”龚如山调出一个文档,打开来。“我就给你提几点浅见吧。不是我泼冷水。你们这软件初衷是好的,想让人活得自在。但除了想不想明白,我们还受着一些无能为力的力量控制着。” “老师,我们的垃圾箱模块里,有这些无能为力的力量。” “唉……我做心理学的初衷和你们做这个软件是一样的。做了一辈子才发现,有些问题光靠心理学真的是让人感觉无力,所以我身兼了那么多头衔。” 龚如山除了做心理机构的一些兼职外,还挂职了多家慈善机构,从疾病到贫困无所不包,他除了提供顾问咨询,就是用自己的人脉帮助他们筹措资金。为此,他也兼职一些学校的EMBA课程去结识一些企业家。他一根蜡烛多头烧,睡眠时间少得可怜,所以人十分清瘦,看上去有点仙风道骨。 “爱情是千古不变的难题。另外,每个时代都有让人身心痛苦的事。我父母的那一代是战争,我这一代是饥饿。你们这一代是什么,有没有想过?” “如果说物质、安全的匮乏有所缓解。那就是爱情、尊重、成就了。” 龚如山向白执投来了冷峻的目光,“你确定你们的软件能解决问题而不是加剧问题吗?” “学生不太明白。请老师批评指正。” “你出门随便走走,中国街头奢侈包的出现频率都高于欧美街头了,当然其中也不乏假货。这说明什么?” “对更好的物质、尊重的渴求已经成为社会的普遍价值观,即使是虚假的荣誉。” “是啊。在这种偏激的社会价值观下,你们还让大家列出自己的缺点,还有需要。想过会出现什么问题吗?” 白执一动不动地坐在那,一副洗耳恭听状。龚如山叹了口气道, “最终会让人为了追求那些东西,陷入无休止的自我挑剔,让自己沦为自己需要的奴隶,同时也给了家长、雇主奴役自己的工具。” 白执脑袋嗡地一下,这是多严重的一个漏洞啊。他差点变成了一个刽子手。他脸开始发起烧来,也不敢吭声,坐在那里等着老师的下文。” “说到底,心理是大脑对现实的反映。这个时代的抑郁症患者比以往都多,而且上升速度很快。你想过现实根源没有?” “工业革命以后,人类进入商品经济时代,可以满足人需要的东西多了,人们就以为都是自己需要的。” “是啊,满足了衣食住行的基本自然需要后,就开始盯着上面的尊重、认可这些社会需要了。所以如果有个漫画的话,就是大家都坐在流水线旁,疯狂地制造东西,然后再满世界地跑,卖给别人。然后换回来一堆东西,还有别人的表扬。最后不是把脑袋累得神经衰弱,就是和人家比得心理憋屈、疯掉,就这么个过程。所以如果你不解决自我挑剔和无限需要这两个死角就会助长这种疯狂。” “学生明白了。”白执重重地点头。 “白执啊,看着这些数据,我和你一样着急,这些心理疾病致死致残的人和战争致死致残的没什么两样,但光急是不行的。我现在给你的建议是,解决这两个问题前不能急于投放。先回去吧。把试用反馈随时发给我。我帮你们一起想怎么解决。” “好,谢谢老师!” 龚如山说完这句话,就继续埋首于资料中了。白执悄悄地退了出去,不敢再打扰他。看完手上的资料,龚如山起身站到窗前,活动自己的老腰。回想着刚刚白执的神情,是被吓到了吧。这种事不能儿戏,他得警醒一下这位爱徒。平时自己并不是故意严肃,只是事务繁忙,没工夫跟他们客套。这孩子做事扎实,而且和自己一样对心理学有着纯粹的热爱。所以他是很欣赏他的,留下了他,还破例让他出去兼职,去接触下社会也好,总待在象牙塔里怎么能解决实际问题呢。这还真给他带回来点儿成果,只是有待打磨啊。这样想着,他欣慰地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