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值酷暑,日头高悬,炎热无风,那四起的蝉声,真真是叫的人心头愈发烦闷。
晌午时分,就连皇宫里都是静悄悄的。如此难捱的日子里,若是生了病,便更是难捱了,不仅要捂着一层厚厚的被子,还受不得一点风,只是想想都让人有些头皮发麻。
柳月端着药汤进屋时,便感觉有一股热浪袭来,见榻上的人儿还在熟睡,她不由放轻了步子,将药碗放在了一旁,便拿起一柄素面团扇,朝着床榻走去。
一靠近才发现,榻上的人儿有些不大对头,额上薄汗淋漓,还有几缕秀发贴在鬓间,此时正蹙着娥眉,闭着眼睛哭的满脸泪痕,看样子似乎是梦魇住了。
柳月忙晃了晃她的胳膊,“绯棠快醒醒,可是做噩梦了?”
一连唤了三四声,才见绯棠睁开眼睛,柳月面上不禁露出一抹欣喜之色,她掏出怀中的娟帕,开始替她擦拭着眼角的泪花,“绯棠别怕,不过是梦,都是假的,做不得数的。”
绯棠看着她,还有些没回过神来。
她记得清清楚楚,她明明服下了无药可解的鸩毒,如今早该命丧黄泉,可让她想不明白的是,一连两日,她睁眼瞧见的都是柳月。
见绯棠在发怔,柳月又摸了摸她的额头,触手冰冰凉凉,这才放心了几分,替她端来了药汤,“绯棠,快趁热喝吧!”
绯棠借着她的力道坐起了身,十分乖顺的喝下了那味道难闻的药汤,喝着喝着,眼眶忽有些湿了。
不知为何,如今竟又回到了三年前。
这时,五公主还未和亲远嫁;燕国的陛下身子尚且爽朗;柳月也没有离开她;她也还未曾见过叶祁……
一切都是那么的恰到好处。
柳月还以为绯棠是在想着方才的噩梦,又在一旁安慰了她好一阵子,临到了,还不忘说了句,“对了绯棠,这些时日你要小心一些,陛下近来忧心战事,鲜少往后宫走动,那些娘娘们咱们能离多远便离多远。”
后宫的争宠手段她真是怕了,她们这些婢女的性命本就如草芥,稍有不慎便会卷入是非之中,万劫不复。
虽说她们服侍公主,不用和宫中的那些娘娘们打交道,可同在一个皇宫中,低头不见抬头见的,难免容易一不小心便惹到了那些一言不合就动怒的主子们。
还是躲远点儿的好。
听到“战事”两个字,绯棠倏然一怔。
在她的印象中,燕国这些年还是很太平的,唯一的战乱似乎也就是和大梁的那一战。
两国交战,燕国大败,为了百姓黎明,嘉元帝同意归降,为表诚意特将公主嫁与大梁,愿结永世之好,公主不愿,趁机逃婚,她便成了替嫁的公主……
夜色入户,柳月又陪绯棠坐了一会儿子后,便回去歇息了。
她们身为公主的贴身侍婢,待遇自然要比寻常的宫女要好一些,不仅有独立的隔间,还能在屋子里沐浴和用膳,相较寻常的宫女自由了许多。
烛火已熄,房门紧闭,看着那浅浅的月色打地上,绯棠还在发怔间,便听到有“叩叩”的敲门声,紧接着便传来声音,“绯棠姑娘,是我,傅英。”
听到那声音,绯棠真真不想去理会,可转而又想着,他见不到她,怕是也不会走,便披了件衣裳起了身。
她打开房门,便见傅英从怀里不知拿出了一包什么东西,递到了她跟前,对着她压低声音说道:“绯棠姑娘,这包蜜饯是殿下托小人交给姑娘的。”
当中含义再明显不过,她近来病了,他便送来了姑娘家都爱吃的蜜饯,这是在告诉她,他在关心她。
绯棠心底不禁一声冷笑,放在旧日里,她或许会心生感激,可是如今,她不会了。
她如何不知,他一贯便是如此,对她是这般,对其他人也是这般。痴傻的是旧日里的她,总是单纯的以为他待她总是不同的。
她并未伸手去接,反而低垂着眉眼对着傅英说道:“多谢殿下好意,绯棠愧不敢当。”
见绯棠拒绝,傅英有些措手不及,这从前送了那么多次的东西,怎么偏偏这次就不收了?他神色有些为难,正欲开口劝,“绯棠姑……”
谁知,还不待他说完,便被绯棠开口给截了断,“天色晚了,公公还是早些回去歇着吧!”话音才落,便已合上了房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