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月第二天十点多起来的时候眼睛有点浮肿,家里只见母亲一人,正在厨房做着鲜榨豆浆。
“我爸和姐呢?”
“去医院了,你大伯家那边对遗产还有异议。”
樊月微微愣住,想起昨晚与母亲的对话,问道,“因为大伯要留十万给姐姐的事?”
樊母叹了口气,“是啊,不然还能是什么事?一群人一定要趁着你大伯现在还清醒,在医院里闹?”
豆浆机开始运作,发出“嗡嗡”的声响,母亲拉着她从厨房里出来,“你大伯也是,人都要走了弄这么一出。妈这么说也不是狠心,可你说他在这个时候遗嘱上把你姐的名字加上,为的是什么?为的不就是积点德,能让他走的安心点?你说说,这样的做法是不是很自私?他是心安理得了,可是他考虑过自己老婆孩子怎么想的吗?他们会怎么想樊星,会怎么对待我们家?樊星就这么突然被扯进他们家的纷争,她要怎么想?大过年的把全家弄得鸡飞狗跳,这亲戚关系以后肯定好不下去了。”
其实两家要闹,除了大伯在这个节点认了樊星,更多的自然是钱。樊月微微垂眸,问道,“那姐姐怎么打算?十万她打算收么?”
说到这樊母也是心烦。十万块说少不少,可说多也没多到非要不可。至少樊父樊母认为比起这点钱,不要伤了亲戚间的和气为重,本想让樊星面上顺了大伯这个将走之人的心意,等过世了遗产分割后再把钱还给伯母家。
只是父母的提议却又再度刺激了樊星。
“呵,他欠我的,给我的,是我的,凭什么不能要?还回去可以啊,那这十万你们补给我?”这是樊星在医院走廊对父母说的原话。
她认为,生父这三十年明明都一直在她身边,虽不常见但逢年过节都会聚在一起,也没见他对自己有过特殊表示,甚至连红包的数额给的都和樊月一样。
那现在,早不认她晚不认她,偏偏在病危的时候搞出一副父爱情深的模样,为的是什么?还不就是为了让自己良心过得去,死后想要升天有个好轮回么?
十万块就想买个安稳,那她是什么?是他有个好轮回的工具?
在樊星眼里,生父这一切根本不是什么良心发现,而是到死之前都只为自己考虑的自私。
既然是这样,她对对方本就没有多少的情谊,此刻只会更加单薄。
也更坚定了心中的想法,这十万的遗产,既然给了她,那么她一分不少都要拿到手。
樊月对于姐姐的反应倒不惊讶,只是觉得冷漠无情地瘆人。
“唉罢了罢了,”樊母说到心烦处,挥了挥手,不想再继续这话题,“反正你大伯走了以后,除了你堂哥还有血缘,伯母也就只是名义上的亲戚了。你姐她一定要那十万块,一定要和人争和人抢,就让她自己折腾去吧。”
“那你和爸,事后把那十万补给伯母不行么?”樊月听了一通也算对大致的情况有了了解,虽然无法与姐姐共情,更没有资格对父母的金钱支配评头论足,但想起之前在医院撞见陆迪出轨时,对方说过份子钱的事,“而且你们不是本来就打算,姐若是生了孩子,给她在沪市买房的首付款吗?”
樊母没料到她竟然知道这事,眉尾挑起神情有些狐疑,“谁和你说的?你姐?”
樊月这才意识到失言,打着马虎眼,“啊就有次刚好听陆迪说起。”
“唉说起你姐夫,”樊母听到女婿的名字,注意力转移,“你是不是知道点什么?樊星结婚后就没回南城过过年,每年都是回陆迪那边。怎么今年突然就回来了?她嘴上说是为了你,妈我也不傻你两关系没好到那个地步。你实话和我说,他俩是不是闹别扭了?”
父母说话总是含蓄,闹别扭指的是什么?是吵架了?是樊星发现陆迪出轨了?还是樊星流产的事被发现了,樊月不知道母亲究竟知道了什么,不敢多言。
其实除了樊星突然回家过年的反常,樊母之所以会这么想还是因为那天在医院,无意听到樊星在走廊打的电话。黑着脸语气也不好,樊母没听清楚具体的内容,就听到挂断电话前的一句,“这日子你要是不想过了,等我回去我们就办离婚。”
“妈,这事你还是去问姐吧。她和陆迪的事我不清楚,也不想瞎搅和。”
“哎哟你要是知道就和妈妈说呀,我也是关心你姐姐”“行了妈,我是真不知道,你再怎么问也问不出什么。”樊月用不耐地语气想要逃避过这个话题,怕母亲再多问几句,自己管不住嘴就把姐姐的事都说出来。
樊母看出女儿的态度,斜了她一眼,不再追问,“好了好了不说你姐,那说说你,昨天太迟了都没来得及问,”换上试探而又好奇的语气,“那个小周是怎么回事,和妈好好说说?”
樊月本想以厨房豆浆好了她要喝为由,可惜这次樊母没被她绕开,缠着女儿把两人相识到交往的种种细细道来才放人。
在得知周墨其实今天人还在南城,并不是樊月昨晚所说的要赶飞机,更想要她把人叫到家里吃顿饭,可最终还是遭到樊月的回绝,“家里现在这种情况,叫人来家里不方便,不然等下次吧。”
“哎哟等什么下次,你人都在南城了不带回来给爸妈过目一下?昨天大晚上暗戳戳的,我也没看清他长什么样,就见男孩子个头挺高的哦。你刚才说他做律师还自己开事务所的?这个职业好啊,要是认真的就早点定下来,你也老大不小了是不是?他家里是沪市的?有没有想要结婚啊?要结婚的孩子一定要生两个啊,独生子女太孤独了”“”
认真?她也才刚开始认真。
老大不小?她也才二十四。
结婚?她现在不想结。
孩子?她更不想要。
母亲一连串滔滔不绝地替她计划畅想着未来,只叫樊月一时语塞地无言以对。她怕以上四个回答说出口,母亲定然承受不住,耳边再也得不到清静。
也好在这时,伊一一通电话打来,给了樊月脱身的借口。
电话那头伊一似乎在室外,背景有些嘈杂,“还好你接了,我才发现你竟不在班级群里。你还在南城吧?中午有个高中同学聚会,来不?”
刚好能摆脱母亲的叨叨,樊月立刻答应了下来。
聚会设在朗逸在创意园新开的文庭酒店内的一个小型宴会厅,樊月到门口的时候一眼就看到了一个有些熟悉的面孔。
高中那个成绩永远保持年纪前十,年段篮球比赛总是能带着班级取胜并最终拿下的男生,那张青葱的面孔与门口迎宾的人逐渐重合。
只是此刻的谢卓宇,一身休闲的卫衣牛仔裤,个头没有记忆里的那般高,面容好似也比印象里的普通。
樊月上前同人打了招呼,“嘿班长,好久不见。”
谢卓宇刚同先前来登记的人寒暄完,听闻转头看向面前隔着一张长桌站着的女生,一时没认出来,“啊同学你好,”有些不好意思地抬手蹭了蹭鼻尖,还是先礼貌地应了声。
发觉对方没认出她,樊月也有些害羞地笑了笑,“怎么?前后桌三年都给忘了?我是樊月。”
“你是樊月?”谢卓宇的声音里有一丝不可置信,那个曾经流着厚重的刘海,带着粗框眼镜的樊月,竟然是眼前这个娇俏灵动的女孩。
除了惊讶于她巨大的变化,男生心里更多的是欣喜。女大十八变,她如今竟然这般可人,直戳着他的审美。
谢卓宇脑海中突然闪过一句话:糟了,是心动的感觉啊。
女生被他直愣的目光看的有些赧然,又说了几句就进了小宴会厅去找伊一,“我刚在门口看到谢卓宇了。”
伊一瞬间进入八卦模式,“哎哟哟,怎么?你该不会现在还喜欢他吧。”
“没有啦,就是有点想起以前暗恋人的那种感觉,也不是害羞,更多的是囧,非常囧。”
“哈哈哈我懂你,我看到郭超也有点这反应,感觉自己年少不懂事。不过高中也是没见过世面,现在再回头看他们,觉得”
樊月问,“觉得什么?”
“觉得他们都好矬。”
“噗”
伊一的心直口快,倒是说出樊月心里所想。
“唉,你那五千红包男友,你说他是做律师的对吧?肯定一表人材,有没有照片拿来给姐妹我瞧瞧。”
樊月心想有是有,也就只有唯一那么一张,是之前在他办公室里周墨非常敷衍的一张自拍。男人是三百六十度无死角,可把她拍的好丑,樊月自然不愿意拿出来现眼。可经不住伊一八卦的纠缠,最后还是翻了周正律所的官网,把他的职场公式照拿给人看。
“我去,帅的呀,”伊一握着樊月的手机,将照片放大仔细观察的。樊月见她从眼睛看到了鼻梁,最后还停留在男人一双薄唇上细细审视,随口评价着,“这唇形好,看的人好欲。”
樊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