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开始,她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虽说江晨家世显赫,人也生得翩翩儒雅,而她因着家里二哥的关系,确实同他打过几回照面,但多余的话可一句都没说过,怎么就莫名被安上了横刀夺爱的“罪名”?枉她当时还费尽唇舌加以解释,可赵佳瑶愣是一句都不愿听进去,后来还仗着其永明郡主的身份,故技重施,再三纠缠和挑衅。
时新虽不想与这位娇蛮郡主斤斤计较,但也不是逆来顺受之人,有了前几次的经验,她想着,今日若不是身处皇宫,定是要……
“诶?”
似有若无的一声闷笑声融入侵肌寒风,从时新耳边呼啸而过,她忙敛了思绪,转回身,却倏地迎上一张难以捉摸的恣意笑脸。
心里一惊,她连连后退了几步,直直撞到了廊栏上,霎时腰间一痛,不由得倒抽了一口气,“嘶!”
对面站着的明明是一个粉雕玉琢的少年,眉眼含笑,梨涡微现,笑意却丝毫未达眼底,让人寒毛卓竖。
似是对时新的惊慌反应颇为满意,那少年脸上的笑意逐渐扩散,肆意张扬,却愈显诡谲。
时新双手往后撑着廊栏,一溜眸子,目光从少年身上移开,转而落到了他身前那个坐着轮椅的男人身上。
他裹着一件纯白云纹大氅,几乎是半张脸都掩在了毛领之下,双眸微阖,似乎对周遭的一切都淡然置之。
远远看着,时新只觉他脸色煞白,几乎不带一丝血色,若不是瞥见他手里还轻轻转动摩挲着手炉,她都忍不住要叹上一声:可惜了!
然而就在这恍惚一瞬,雪地上已响起“咯吱咯吱”的声音,少年推动轮椅徐徐走来,时新一抬眸,就对上了一道不加掩饰的警告目光。
她不知道对方看了多久,听到了多少,又或者,与赵佳瑶是何关系?总之,心里冒出来的第一个念头便是:快跑!
来不及多想,她双手攘起裙摆,循着赵佳瑶离开的方向,一溜烟也跑了出去。
少年望着消失在拐角的红色身影,唇角轻扬,评价道:“跑得比兔子还快。”
缥缈柔光穿过云之罅隙,轻抚着傲雪寒梅,盈满清香的摇曳光晕随风戏弄着轮椅上男人轮廓分明的惨白俊脸,缠绵缱绻,他却丝毫不为所动,还是维持着方才的模样,甚至连眼皮都没抬一下。
少年似乎对此早已习以为常,又兀自嘟囔着:“他还真是越来越心急了呢,明知每年凛冬时你病情反复,还故意挑上这最为严寒的日子召你入宫。”
话音落下,男人的双手陡然一顿。
片刻后,他缓缓睁开双眼,眸底映着倾城雪色,却漫着无边的萧杀和肃冷。素雅花瓣擦着他的侧脸轻轻滑落,手掌一合,他薄唇轻启,只道:“长渊。”
声色轻柔,却带着不容拒绝的威严。
被唤作长渊的少年立刻乖巧噤了声,走了两步才撇撇嘴,答道:“我知道了。”
紧接着,他推着轮椅轻车熟路走出了园子,转入恢弘大道,一路静默。
再出皇城时,已是晌午,和煦冬阳终是抵不过烈烈长风,任是长渊这样风华正茂的少年也不由得抖了抖肩膀,裹紧了身上的狐氅。他与候在一旁轿车上的年轻侍卫对视一眼,旋即走到轮椅前边,半蹲.下身,又拍了拍自己的肩膀,“我背您上去。”
……
等了一会儿却未有任何回应,似是预感到了什么,他猛然回身,果不其然,只见轮椅上的男人剑眉微蹙,额头上已渗满了细细麻麻的汗珠。
不等长渊开口,一声重咳之后,男人怀里的手炉“哐当”滚落在地,几乎同时,一口粘稠鲜血喷洒而下,皑皑白雪布满猩红血点,继而蔓延开来,乍一看,宛如正在绽放的妖冶红莲,勾魂摄魄。
刹那间,少年的从容自若被惊慌与自责取而代之,他半跪在地,迅速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瓷瓶,倒出药丸喂进男人嘴里,又颤抖着手帮男人拭去嘴角的血渍,嘶哑唤着:
“小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