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月色正好(2 / 2)美人有尾首页

大黄纵身一跃,俯冲遁入一片翠玉山头。待落地,槾柏、杻橿叠映,绿意重重,雀鸟啼啼。满眼葳蕤。

且满川下了虎背,才理了理裙摆,祁冥扬手挥袖,又唤大黄飞出了长林,开始盘旋搜山……不得不说,满川瞧着自己这条宠物美人鱼,比起大黄还是要轻松许多。

但想着又毕竟是她试药在先,如今身体残留蛊虫,也该由她努力解决问题。

是以后续行程,满川睁大着眼干劲十足,搜山穴探帘洞,还加扒拉灌木丛,竭力找寻着那黄身赤喙的肥遗鸟。即使日头落了西山,也未有停下来的架势。

倒是祁冥硬是又给她在山中寻了个小池子,下了结界,叫她好生泡水歇着。

入了水池,双腿化尾。

也是当人鱼当惯了,满川在凉润的水流中轻轻摆尾,不停搅动起满池的潋滟涟漪,一时乐趣横生,惬意得不行。

“莫要出此结界,等本君回来。”可祁冥却并无休息打算。

在池中抬眸轻瞥,只见他立在池边,披一身薄暮晚霞。往日洁净无尘的革靴,沾满深褐土泥。

她乖乖点头:“知道了,我就在这儿等魔君回来。”

祁冥这才眉尾一扬,转身行远。

看着那修长背影一点点消失在林间深处,满川又摆了摆尾,徐徐沿池岸游动起来。“祁冥酿的酒,怎么能比得上师父酿的酒呢?”她浅浅地低吟着,将心头忧戚尽数沉入水中。

要不要,直接报仇呢?

还是先等查清倒底有无蹊跷,再做定夺?

……自幼年起细数,其实满川认过不少师父习法。度生拯厄的斗姆元君,以及紫微、清虚、洞阴三位三官大帝等等。可这些师父之中,唯独跟着寄苍是最快活恣意的。缘由不用多说,便是花天酒地,自由之至了。

如此,她同寄苍亦是师徒情谊最为深厚的……思来想去,满川停在一处池岸,终是定下了主意。

心绪随之平静,泡水的乐趣更甚。满川便趴在池岸上,舒服地小憩起来。后头睁眼,置身黑沉夜幕,才知竟睡过了一觉。

只环顾一圈,周遭不见祁冥身影。

他如何还没回来?

泡水已经泡够的满川迅速上了岸,整理好身上衣裙,便朝着原先祁冥离开的方向借月色摸索着前行。一路无聊,又捉了许多流萤用个小术法制了灯球照明。

直至途中行经一块巨石,巨石后头隐约传来痛苦的呻、吟。

声音不难辨认,像是祁冥。

满川便立刻散了流萤,快步朝巨石走了过去:“魔君!”下一瞬,祁冥可怕的身躯撞入眼帘。

连黑夜都吞噬不掉的烧红遍布了他全身。他坐靠着巨石,浑浑噩噩撕开的衣襟尤其暴露出他胸膛激凸的红色筋脉,和一寸寸接连隆起的体肤。从胸膛到面部,到四肢,皆触目惊心。

他依旧如此痛苦。

痛苦到整座英山都随之变得潇森和死寂。

差点忘了,今日是晦日。本月最后一日。所以今夜,祁冥便又要遭受反噬。

……不曾想报仇的时刻来得这般快,原本方才在池子里,满川拿定的主意便是杀掉祁冥。横竖寄苍是被祁冥杀掉的,以命抵命,再合理不过。

是以满川心中杀意渐起,她阴戾的眸光紧锁着祁冥。尽管在夜色中难以清楚视物,但她已然明了他的眉眼,他的五官,会有多扭曲疯狂。

她慢慢走近了去,右手置于背后,五指弯曲,准备运功。

“不是叫你莫出结界么。”

可一走近,却听祁冥说:“今夜不需解反噬,你自去歇着。”

他的声音明显沙哑许多,满川冷眼俯视着,看他颓败诡异的躯体躺在她脚边。“为何不需解?”她倒底还是好奇。

祁冥继而回答:“这山林之地,比不得寝宫,不好。”

他的不好二字落音很重。

满川愣是没由来地也着急了一把:“反噬都这般难受了,魔君还要挑地儿?”

“……野合不成体统。”

察觉祁冥说话越发吃力了,片刻后,他又艰难补充一句:“于你,不好。”

……倒是还挺为她这解药着想。

满川继续怔愣着,不知不觉,背后的右手放松下来,右臂也自然垂下。“我且未觉得不好。”她这样脱口而出。

似乎是杀念始终不够坚定。

不知有何缘由轻易影响了她。一分神,一分心,便下了新的决定。

罢,就当是九重天帝姬,过于聪慧明理。满川一个深呼吸,还是决定再多等些时日。先借祁冥之手调查鲲珠,再一并探清师父之死倒底是不是真有蹊跷。且肯定的是,倘若之后发现祁冥话假,届时再杀他也不迟。

心中这般打定主意,满川屈膝蹲下去,对着祁冥便是吐气如兰,笑意盈盈。

“魔君,今夜月色正好。”

话落,一个炙热滚烫的大掌瞬间缠上她软腰,将她狠狠禁锢在了怀中。

祁冥轻易被引诱了。

先前所有隐忍顷刻弃之,他一触及满川,便触及了生息,疯狂而贪婪,喜悦又悸动。

英山夜色很凉。

可她比夜色更凉。

……

到第二日清晨,林间升起薄雾,氤氲而袅袅。

满川靠坐在巨石旁睁眼,身上披着祁冥的外袍,略动一下,总有几处觉得酸痛。而祁冥一身素白单衣,正无比认真地立在她身前不远处给一只鸟拔毛。

那鸟其状如鹑,正是肥遗。

真好。

他也给她找到解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