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千澄正将头搁在沈放手臂上,让衣料吸去她眼尾的泪珠,就见沈放俯下脸,接过她的手绢,给她擦泪,柔声道:“别哭了。”
姜千澄抬起眼。
沈放耐心地道:“打扮得这么漂亮,哭了就不好看了。”
说完,少年垂下眼睫,替她一颗一颗地将泪拭去。
如此场景,尽数落入了在场人的眼睛里。
国公府少爷的脾气,沈放来谢家的第一天,众人就见识过。
沈放一直冷冷淡淡,周身气场冷冽,没人敢上去与他说话,生怕一个不小心,得罪了这位小少爷。
谁曾想,沈公子竟然如此温柔地对待谢家一个不起眼的小表妹?
这大大出乎了所有人的预料。
谢姝在一旁看着眼红,明明之前母亲还叮嘱过自己,要和沈公子好好打交道,就算他甩冷脸色,也得热情一点。
谢姝看着那二人,指甲在朱红的扇柄上生生划出了一道白色的痕迹。
她张口道:“妹妹别哭了,你的猫儿本来就爱闯祸,祖母都说过多少次,让你把猫给丢了,你就是不肯。你看看这次,你又因为它来污蔑我,你说它被活埋了,可有人证吗?”
话音一落,少年就抬起了头,眸光中淬着的寒意,化为利箭射来,让谢姝身子一僵。
他冷声道:“我作人证可不可以?早上那只猫,是我亲眼所见,亲自让侍卫把它从泥土里挖出来的,需不需要把侍卫喊出来与你对峙?”
少年声音冷,看她的目光更冷,仿佛能洞穿谢姝的内心。
谢姝脊背一阵发凉。
沈放轻轻冷笑,“谢大小姐是千金小姐,要动那只猫,肯定不会亲自动手,定要假借下人之手。究竟是不是你做的,把你身边的下人一个个拖下去查查便是了。”
这可真是好大一顶帽子往谢姝头上扣,谢姝万万没料到沈放会来这一招。
查一个官家小姐的下人,那只有衙门才有资格差,即使他是国公府公子也没权的。
可沈放真的要查,他们拦得住吗?
他权势大得惊人,较起真来,谢姝就算一千个一万个不答应,也得同意沈放查,谁让他背后的人是国公爷?
天知道,姜千澄会攀上沈放这样一个靠山,而这个靠山居然心甘情愿地替姜千澄查。
谢姝看向母亲,刚好谢夫人也在看她,两相对望,谢姝目露几分仓皇。
谢夫人一愣,意识到什么,气不打一处来。
“你这个孩子”
亏她片刻之前还打算替谢姝说话,没想到虐杀猫儿一事,真的是她做的。
谢夫人气得身子都站不稳了,全靠下人搀扶住才勉强张伟。
而谢姝一看自己的救命稻草慌了,顿时心凉了一半。
那边,沈放替姜千澄擦好泪,看向谢家人,没有半点犹豫,道:“诸位也别逛花灯了,回去把此事彻查清楚,今日务必给姜千澄一个公道。”
一字一顿,掷地有声,不容质疑。
沈放立在月色里,那张面庞玉白幽静,目光冷漠,让人不敢抬头看他。
在众人未反应过来时,沈放已牵着姜千澄的手,大步流星往外走去。
“沈小公子,沈小公子!”
谢家人忙不迭跑出去追。
沈放走后,谢姝心中不安,空落落的目光盯着漆黑的地面。
她一抬头,就见一个耳光往自己脸上打来。
“啪”,响亮干脆的一声。
谢夫人收回手,恨铁不成钢地骂了一句:“小畜生。”
这一巴掌打懵了谢姝,她踉踉跄跄后退几步,被下人们抱住。
“小姐,小心点。”
谢姝耳廓上红通通一个手指印,清晰可以看到翡翠戒指留下的痕迹,足以见这巴掌用了多大的力气。
谢姝“哇”的一声哭出来。
谢姝去扯谢夫人的袖子,道:“母亲这事确实是我的错,我会认错的,你让爹爹去和国公爷游说游说,千万别把此事传出去”
传出去,她的名声就毁了。
谢夫人扯开女儿,跺脚道:“你也知道国公爷在咱们家,还在这风头上干出这等蠢事事!倘若波及到你爹爹和你兄长的仕途,我回去得打死你!”
此事可大可小,往大了说,就是谢老爷治家不严,家风不正。
传出去,可不就为了政敌攻讦他的靶子!
老夫人冷冷的余光瞥她一眼,大步往前走去,拐杖重重敲打在地面上,每一下都敲在了谢姝心间上。
谢夫人一团血气往上涌,手指着女儿,道:“你自求多福吧!”
说完,头也不回地走进了黑暗中。
谢姝擦擦泪,赶紧跟上了母亲。
谢府。
谢老爷和国公爷刚从外头回来。
二人在裕华楼吃了一顿酒席,又去船舫逛了一圈,听听扬州小曲儿,品品琵琶丝竹。
国公爷第一次来扬州,见识到了与京城不同的繁华旖旎,心情大好。
谢老爷擦了把虚汗,暗忖还好还好,总算把国公爷哄开心了。
万事开头难,今天这关过了,接下来几天也就好过了。
正要长松一口气时,却听国公爷身边的下人来报。
“爷,不好了,小公子与谢家人起了冲突!”
国公爷搁下茶盏,问:“那小子怎么了?”
下人赶紧把寺庙里发生的事说给国公爷听,一句不落,事无巨细。
甚至连“公子从头到尾一直牵着姜小姐的手,都没舍得撒开过”这等毫末的细节也不放过。
想来如此细致,也不会是空穴来风。
国公爷眉头皱了一下。
谢老爷心顿时悬了起来。
短暂之后,屋里响起国公爷低沉的声音:“去把那小子喊过来。”
他倒要看看,他这个好儿子,来扬州的第一天,扯着哪个姑娘的手舍不得撒开呢。
作者有话要说:错字待修